李炽隔窗而望,看街面热烈场景,可不正应了“装点承平”这词儿么?
“晏公军功赫赫,又是朝廷元老、肱骨重臣。”只是年事大了些,错非驭刺大将军此番护驾无功,这兵部尚书一职的合作,如何也轮不到王冕头上。
降得一线朝气!
眼睁睁看着本身的女人,投入别个男人的度量,而他,为了活命,还不得不蒲伏在仇敌脚下……
谏官不能忠告切谏,暴君这脾气当真更加残暴不仁!
当年的太子李炽,成了那次宫变当中,独一苟活下来的人,贬在偏僻荒村,成了隐居村中的草民,还被匡宗勒令:无诏,不得入京!
刚好,那鲜衣怒马的少年,单手高举皇榜,由窗口下方策马驰骋而过。
电光火石之间,少年仰脸,往楼上小窗里看了一眼,李炽也正低头俯视,二人视野隔空碰撞,少年似是在笑,剑眉飞扬、鲜衣惹目,趾高气扬般的,张扬着一分锐气!
李炽刚落动手中那枚黑子,闻听此言,眉梢一挑,重又踱步到窗前来,低头往街面上看。
“来京数日,出门一趟总得戴着这顶帽子。”接来纱帽,贰心中郁郁:看来,今儿早晨又得遮讳饰掩,当一回缩头乌龟了。
“头颅?”公子微讶,而后觉悟,“定是军中兵变的那些将士头颅,邱筠杰的项上人头,应在此中!”
知名氏一惊,猛地开窗,冲街上张望,只见那十八个壮汉合力抬着的祭台,竟被奔驰而来的一匹黄骠马刮蹭到,壮汉们脚下打着趔趄七歪八倒,四方祭台也轰然砸落在地。
忍下奇耻大辱!
李炽微微一哂:“晏公这把老骨头还要硬挺上去?”
额头,重重磕在地上的那一瞬,他半阖的眼底缓慢掠过一丝怨毒、仇恨之芒。
“祭台上没有供三牲三畜,”知名氏忙道,“公子您快来看,幔帐里头滚出来的……1、2、3、4、五……唉,卑职也数不清,到底滚出了几颗头颅!”
匡宗骂他是缩头乌龟,他也真真是当了一回活乌龟!
“邱大人枭首悬门以后,兵部尚书一职从缺,王冕将军与晏公,二者选一,匡宗也自踌躇不决。”知名氏嘴角隐笑:朝中大小事件,他们自有体例探得动静,这“怡红院”便是浩繁官宦后辈流连忘返的风月场,酒色昏昏之际,该说的不该说的,都能被怡红院里的头牌,轻而易举地套出口风来。
“匡宗班师回朝后,朝中,克日有何气象?”奥妙入京的李炽,鹄立窗边,似是随口一问。
“拿那些人的脑袋当祭品,朝廷这是杀鸡给猴看?这下好,扰了民还惊了马!”
马脖子上系铜铃,一个城门尖兵模样的男民气急火燎地打马突入长街,横冲直撞的,竟闹出这等混乱不堪的场面。
十七年前,匡宗就曾劈面挖苦他:缩头乌龟、窝囊废一个,本王攻入都城杀你手足、篡夺你父天子位,你还帮着本王遣散京中守备,派人将你父皇驾崩的动静告密与本王,献上你父皇的玉玺以示投诚,就为明哲保身、从本王这里讨一条活路……
“来了、终究来了!”知名氏竟也冲动起来,急呼一声:“公子,他来了!”
暗自咬牙,咬破了嘴唇,泪水混着血水吞咽而下,人却五体投地、战战兢兢地蒲伏在匡宗与……蓥娘的脚下!
“装点承平……”
剥夺了太子封号、皇家子嗣名分,贬为百姓的李炽昂首帖耳、唯唯诺诺,对匡宗千恩万谢、感激涕零。
城门守备吃惊不小,一阵骚动,那名尖兵便匆促打马欲往宫中禀告:有人来揭皇榜!
趁那尖兵还勒马愣在路旁时,少年骑马赶超在前,一阵儿旋风似的,奔着长安皇城方向,飞奔而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