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客有六人,大殿两侧就各有三个坐垫、三尊青铜酒鼎,摆布对称,刚好凑成六尊酒鼎,倘若将里头的酒水全数倾倒出来,约莫能会聚成一小池子的酒。
本日,匡宗一变态态,俄然下旨,选在西内嬉馆设席,羿天便在受邀来宾之列。
北地娇娃、北国胭脂,乃至另有异域风情,馆舍深处,几扇绯红色的门里、有无数个斗室间,安插得格外有情调,比之金屋藏娇更多了几分香艳情味,那都是宰相左淳良出的歪点子,哄得匡宗一乐呵,还当真搞出了这么些个花花肠子里的歪门路,将嬉馆分作前殿与后舍。
引领高朋到达的设席场合,乃是东宫比邻之处、本来的政殿地点。
由大殿前门而入,抬眼便可看到正火线几级玉阶上隔有玉雕栏,天子将要落座的上首位一张沉香桌案,宫廷御膳房的珍品御膳摆满一桌,青铜酒爵搁在正中,一旁除了把盏服侍的奴婢,另有两位轻纱披身的妙龄少女。
左淳良与众臣口中高呼万岁,一脑门子磕到地砖上,却将耳朵竖起,细心聆听――匡宗进了大殿,脚下虎虎生风,大踏步走到正火线,拾级而上,在玉阶上方、摆了珍品御膳的上首位,落座,不怒而威道:“众卿平身。”
统统人都在暗中察看着他,――这个比李戬还要小两岁的少年,在他的身上,却没有涓滴少年锐气,锋芒内敛,略带奥秘的气质,叫人估摸不透。
左淳良只惊了一下,转眼就规复了平静,方刚正正的国字脸上,端着沉稳之态,一捋黑须,眼神阴沉地睇了“丁小郎”一眼,见这少年面带病容,眸光微敛,站在边角也不作声,瞧不出有何惊人之处,回想关于这少年的各种传闻,贰心中猜忌不定,却不动声色的、迈开脚步,行动沉稳地带领朝中同僚,往前走。
宰相左淳良率先迈进门里,一入宴客大殿,昂首一看,不由得大吃一惊!
时候一到,天子驾临,受邀臣子清算衣冠,待嬉馆内设席场面安插安妥,前殿大门缓缓敞开,世人肃容,鱼贯而入。
“今儿这宴,够呛!”喉结高低滑动,咕咚一声,吏部尚书像是吞了颗火球,满脸涨红,严峻得不得了。
领旨参与宫宴的另有几位大臣,除了宰相左淳良,连平素里极少踏足嬉馆的晏公也来了。
酒香溢满了大殿,那种醇浓得极其冲鼻的香味,贪酒之人一闻就知:此酒极烈,入喉如刀子割过,火辣辣的劲道,是燥喉的烈酒!
没有长条形矮桌,也没有搁置丰厚的甘旨好菜,大殿两侧一个个矮凳般的坐垫前,只要一尊尊不大不小、精美的青铜酒鼎,里头盛满了清冽酒水。
精舍里曲径通幽,迷宫似的回廊内侧,有无数个房间。官吏在各处觅来的美人儿,争相进献到此,环肥燕瘦,进御女子过量,只能在房间门前栽花,等着“蝶幸”。胡蝶觅花香,匡宗偶然候追胡蝶进了迷宫似的回廊,绕来绕去的,能把人给绕晕了。
嬉馆搭有戏台,除了皮电影,另有异域舞伶献技,诸宫调、技艺杂耍,项目繁多,五花八门,最要紧的,是嬉馆内不缺美人。
羿天跟着那帮姿势圆润的臣子,学着他们纯熟的行动,分立两侧后,抖开袍服下摆,敏捷跪下迎驾。
自从那一场雷火焚毁了晗光殿,此处便依着蛮玄子的风水怪论,改换修建格式,变成了现在的“嬉馆”,供天子怡情吃苦。
其他几位大臣跟出去时,稍一抬眼,便也看得呆住――
编钟之声忽转激亢宏亮,紧密敲响的节拍中,高公公吊嗓来喊:“圣上驾到――!”
轻纱昏黄、贵体曼妙,如此美人,倒是给天子试吃酒菜的最后一个把关人,酒菜里头如果有毒,死的人不会是暴君,而是这些不幸的斑斓女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