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人能从村里带走甚么?
打发走了士卒,阿谁“鬼怪”挪步到角落,仿佛非常熟谙这间小板屋里的陈列安插,一摸就摸到了墙角壁龛内的半根蜡烛与两块火石,摩擦敲击着火石,燃起蜡烛,秉烛走到竹床前,俯身在床底下拉出只木箱子。
怪的是,他细心看过,屋子里的东西清楚一样都没出缺失,被人从屋中拖曳出去的又会是甚么呢?
一翻开,箱子里叠放着几件旧布衣衫,此中有一件洗得泛白、棉布夹层里塞的棉花结成了块状的旧衣裳,恰是村民七婶亲手为小郎一针一线缝制的,取了来换穿在身上,才稍觉和缓些,又从箱底翻出粗布层层包裹着的一物,翻开,里头暴露一双布鞋,是老丁头熬夜在灯下给儿子丁小郎纳的布鞋,他自个常日里总穿戴草鞋,却将省下的布料纳了个“千层底”,给小郎穿戴暖脚。
心口模糊的疼痛,碎裂的衣衿底下,裸\暴露那诡异的“胎记”,曼珠沙华的图腾,光彩更加的素净,异香袭人!
身上的血渍被溪水冲刷洁净了,破裂衣衫下,暴露的肌肤瓷般得空,――他万分吃惊地发觉,自个身上本来落下的鞭痕、箭伤,竟都不药而愈,起初的鞭痕淡去后又消逝不见,连伤疤都没有留下,只是失了血有些虚乏。
单独坐在溪边,他洗了洗脚,才将揣在衣衿里的那双布鞋,穿在了脚上,信手拧了根草绳,随便扎在长发上,率性束起的乌发,散落了几绺,贴在脸颊,忽而被风吹起,丝丝超脱。
“小妹!”少年含笑轻唤,唤得那抓髻丫头胡蝶般的飞扑过来,在他面前站定,定睛细心看他,忽儿俏生生一笑:“可巧,村里余下你一人,山庄也余下我一人,咱俩也算是命大!”
凝目望向村溪边翻过泥土、安葬了冤死村人的那块田里时,少年眉梢一扬、眸中变幻的光彩,似忽隐忽现的万千星光迷离织就,奥秘莫测,深藏睿智。
世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,却不料,他竟古迹般的活着返来了!
脚步声猝然响起,人影晃现,从村尾竟又来了一人,手中拎有灯笼,一点光焰飘忽,照向村溪边那块田里的“合葬穴”,看到坟穴上的封土又似被翻动过,泥块碎土疏松寥落,一个少年正坐在“合葬穴”上,星眸微阖,乌黑长发率性束起,发梢丝丝缕缕飘荡风中……
少年身形岿然不动,冥思之状,仿佛正在与“合葬穴”下千百亡灵心魂交换,悄悄无声之际,却有几分妖魅之气满盈于周遭。
独安闲小板屋里待了半晌,将那双布鞋揣入衣衿里头,秉烛四下里照了照――与村里其他农家屋舍一样,这间小板屋里也留有外人突入的陈迹,板凳歪倒在墙角,从地上两道长长拖曳的陈迹上来看,清楚是有人从小板屋里带走了一些东西,仿佛是体积颇大且颇重的物件,重物拖曳的陈迹从屋子里一向延长到门外头。
历劫不死,冥冥当中自有天意!――老天爷让他们活下来,那他们就是荣幸的,而有些人恐怕就没那么荣幸了……
觅着拖曳陈迹走出门外,绕村道持续查探了几家农舍,一无所获的他,独自去了村溪边儿,脚上的草鞋早就磨烂了丢了,赤脚走这一起,脚上沾满了泥泞。
坐到岸边石头上,看溪水复又清澈,再难寻到血晕,连着村道上的血渍都被大雨冲刷变淡,屠村的陈迹,也在日渐消逝,村里除了沉闷寥寂,已然没有了当日血腥搏斗、惨烈横尸之状。
他想不明白,也得空细想,醒来后规复些体力,就单独往村庄里赶,挑着无人走过的隐蔽途径,荒凉之处连野兽的萍踪都寻觅不到,却也错过了宁然派来寻他的人,直到深夜子时,才回到村庄里,回到了阿爹与他一同住过的这间小板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