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披衣跨出净房,踱入阁房,将手中书卷放在案上。
水儿胡同小院内,安如雪正在打扮。
她穿戴崭新春衫,长发半数挽成云鬟,余下半数松松披在肩上,装点两支宝贵但不大抢眼的玉簪。懒洋洋靠在椅背上,垂下纤长的睫毛,道:“探听出来了么?”
转头对梁霄道:“您快去洗洗。”
“送去的绣品郭夫人非常喜好,明天郭家春宴芷薇列席,整日被郭夫人带在身边儿,特地先容给了程四太太……”
妇人脸上一顿,勉强笑道:“我原瞧着是个有福相的孩子,娘娘这么一说,公然能瞧出多少粱贵妃的影子。瞧我,千不该万不该,惹太后娘娘伤怀了。”
梁霄咋舌,“一个入宫机遇罢了,能不能成还两说,花这么多钱,你可知这银子来的多不轻易?”
小春子点头应是。
银子来的不易,她最是清楚。家里各处铺子、田庄都是她打理着,官员月俸昂贵得可骇,若不在经济上头想辙,伯府早就入不敷出。
她并不看那妇人,只垂眼笑道:“承宁伯府的小辈儿有本领,请动镇国公府四太太纡尊替她举荐,这点脸面,本宫总要给的。”
梨菽叹了一声,悄悄替她梳理着长发,幽幽道:“女人何必自苦,我瞧大人还是最心疼您的。许是那明氏不讲事理,大人与她说不通,这才临时委曲着您。女人千万别想左了,曲解了大人的美意。”
明筝内心些微不安闲,并不闪现出来,只是害羞点了点头,事情交代结束,她也便告别去了。
第 6 章
“娘娘您瞧,”稍间大炕前,两个妇人拥簇着惠文太后,炕桌上摆满画卷,现在看的恰是最后一幅,“虽说年纪轻些,但瞧眉眼透着慎重,上回我见了,说话秀清秀气,性子又暖和,见人先笑三分,团聚脸儿,是个有福相的,八字儿也稳妥。”
那妇人慌得跪下来,谨慎抱住惠文太后袍角,“娘娘,您说这话,妾身惶恐啊,妾身一心只为完成好娘娘交代的差事,这梁家女人,合法婚龄,又是贵勋,衬我们嘉远侯,算得上班配,妾身这才大胆……娘娘,妾身一片孝心……”
梁霄出身勋贵之门,又是世子,身份高贵不在话下,宦海上打滚的那些人精,天然都乐得哄着他凑趣他。朝晨就定好了中午早晨两场筵席,梁霄推拒一番,到底美意难却,勉强笑着应下来。
惠文太后瞭了她手里的画像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倒有几分肖似她姑姑。”
桌案上摊开一张大纸,上头龙飞凤舞四个大字。
梁老太太闻言叹了一声,“要在畴前,我们承宁伯府嫁女,何用此等周折?只可惜……贵妃去得太早,是我们梁家无福啊。”
虢国公府西苑书房,残灯影绰,陆筠握着卷书册闭目仰躺在混堂中。
他目光落在笔迹上,不知想到甚么,抬手将那纸张揉皱了,丢在香炉里烧成了灰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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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忙把画轴收起来,歉疚隧道:“娘娘,今儿瞧了这么多女孩子的画像,这会子您也必累了,妾身们先行辞职,他日有了好的人选,再来拿给您过目。”
他悄悄解着她领口的盘金扣子,曼声道:“好娘子,你渴着我很多天了……三年没着面,你那么狠心,不想我啊?”
她笑着替梁老太太顺了顺脊背,“娘,您不若动手替芷薇选料子裁新衣,备着入宫见驾时穿?”
明筝垂眼瞧帐本,边筹算盘边勉强笑了笑。
“行了。”惠文太后笑笑,指着另一个妇人道,“还不把你四弟妹扶起来。你们都是本宫娘家人儿,最最靠近不过,事情交给了你们来办,自是信得过你们。行了,本宫乏了,跪安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