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轻叹一声,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安王这条路不易走,他要面对的不但是现现在这些大要臣服各怀心机的朝臣,另有身后站着强势母族都已经懂事了的皇子们,以及与他身份相称的其他藩王。一子动则通盘动,这么一大块肥肉悬在正中,那些冬眠了很多年的饿狼,岂会错过机遇?如果我是安王,没有绝对的掌控前,毫不会突破面前的局面。至于将来……他真正称帝上位当时,多数已是数年以后。你不必担忧这个年节过不好,朝堂如何风云涌动,那都是公开里的策划计算,当着面,谁会撕破脸?把持着天子在手,安王必是一幅怀柔模样,众臣恭敬奖饰,诸王满口赞言,这朝廷这宦海这天下早谙一套子虚的原则,背后藏着刀,脸上带着笑,我大略能明白,为甚么岳父要阔别朝堂。”
夜里守岁是各回各的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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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色水头佳,光彩莹润,衬着与外头同色的桃红里衣,只是微敞,也足妍媚。“我可没闹,我这不是正端庄经的与你说话?倒是你,耍赖可不是淑媛风采,我的嘉远候夫人。”
她没有打搅榻上的两人, 轻手重脚地退了出去。她回身走入西暖阁, 桃桃醒了, 正被乳母抱在怀里, 隔着半透的琉璃瞧外头的雪。
宫里的动静于次日卯时传出。
她烦恼地将骰子抛归去,摆手道:“不来了。”
林氏携了她的手,轻叹,“爹爹多年不朝,另有这么多人登门游说,侯爷这边,想必也不安生。”
陆筠笑着在桌前坐了,“夫人仿佛心有不忿,对本侯刚才提的几样要求不满?”
“爹的性子你晓得的,他称病不朝,就是瞧不惯宦海上那些肮脏事,瞧不惯那位的行事风格……现在朝局还不明朗,大要四王爷手握大权,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,在京保养的宗室对藩王们有敌意,从处所上来的四王爷想掌控庞大的京都局势也没那么简朴,更何况大皇子快十五了,现在德妃受册,生的又是个男婴,他们各自心机如何,你能够想到……爹叮咛你哥哥,这些日子那里都不要去,更不要见任何官员,这不、闷得他受不住,只得来你这里串门子。”
“如果十六岁那年向我提亲的人,是你就好了。”
赵嬷嬷引着人出去,见陆筠单独立在窗边,刚才身上那件竹青色的袍子换了,此时穿的是套牙白金螭纹宽袍。
明筝揪着他衣衿,手攥得很紧。她的迷恋他感知到了,抬手将她圈住,亲了亲她温热的眉心,“寻个合适的机会,我去把这批示使的职辞了,多留些余暇带着你和桃桃,游山玩水,过我们的清闲日子。或许像你畴前说的那样,我能够替你祖父完成那最后一幅海疆图,你会陪着我吧,筝筝?”
瑗华掀帘出去换炭, 见侯爷和夫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式。
陆筠目光灼灼,一手环住她,一手挑开桃红色长袄最上头两颗快意扣。
“奶奶,大女人醒了。”乳母抱了桃桃来,小人儿胖乎乎敬爱,被裹在丰富的襁褓里,白净喜气得像年节画上的仙童仙女。
明筝和陆筠坐在窗下玩双陆,商定好输家要承诺赢家一件事。平素旁的事陆筠天然让着老婆,可带了这个彩头,今晚明筝连输了七八回。
明筝道:“侯爷也一样都没见,本来疆场上本就受了很多伤,趁这些日子在家安养着,没精力操心外头的人和事,嫂嫂转头跟爹娘说声,请他们放心,我跟侯爷统统都好。”
她当然会。
明筝一手与陆筠相握,另一手悄悄理着他的鬓角, 垂眼望着他的睡颜, 她心中柔情满溢, 乃至想……想俯身而下, 在他脸颊上落一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