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完整暗了下去,没有仇敌的踪迹。统统人都松了口气,守兵一个个都被风吹得满面熟疼,遍体生寒,有兵士在这风中扯开嗓子,唱起一首大风歌。
我寻爹娘寻不见,
爹娘卖我去别家。
路平领命分开。薛寅看着两人背影消逝,喃喃道:“霍大人可别见怪我,你做得够多了,现在……不需求了。”
薛寅说完这长长一串话,也感觉累了,劈面如死灰的霍方道,“现在天时天时人和他都占了,我们这边倒是天公不作美,赏了我们一场大雪。霍老,这仗没法打啊。”
歌声宏亮昂扬,传到很远,倒是出乎料想鼓励气了士气。薛寅遥遥听着,却忽地想起了他之前听过的一首北化儿歌,他是听一个年纪和方亭差未几的小叫花唱的,叫做《大风起》。唱的是北化孩童因养不活,被家人卖到别处,不料身在边疆,碰到月国进犯,卷入战乱。
做了文状元还能做武状元,做了丞相还能做将军,堂堂明王名不虚传啊,端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。薛寅低低感喟,“我问你,柳家军反叛,从边疆打到这里,一共用了多久?”
他看了看那小瓶,又听着窗外风声吼怒,终是无法地叹了一口气。
霍方站住身,沉重地呼出一口气,“我没事,持续走吧。”
霍方摇了点头,只淡淡道:“多谢。”
薛寅叹道:“一弃宣京,则局势去矣。我断不能逃。”
别家挨打又挨骂,
霍方道:“这个并无……此人另有一分知己。”
天气暗淡,看不清远办究竟有甚么,唯有暴风劲吹,带起战意森寒。
霍方一怔,不料他有次一问,思忖半晌后,低声答到:“柳从之此人,资质聪慧,能文能武,工于心计,故而在朝中如鱼得水。不料此人狼子野心,竟企图谋国……”他说到这儿,突然一顿,喘了一口气,而后冷声道:“柳从之昔年金榜落款,还是我做的主考。我二人有师徒之分,现在想来,可爱至极!”
在他中间当差的小寺人吓了一大跳,赶紧扶住他,“霍大人可还好?不要紧吧?”
――不过现在薛寅确切感觉柳从之只怕没准真的撅了薛家祖坟,不然这气运也实在太邪乎了。一到他要起事,江南就大旱了泰山当场动了,当今连风也向着他,实在是……天要亡我大薛啊。
约是午后,宣都城里刮起了一场大风。
霍方被他一拍,忽地闭起了眼,整小我软倒下去,薛寅不慌不忙扶起他的身子,唤来外间等待的小寺人路平,“霍老身材不好,乏得很了,你带他下去歇息。”
城楼上都是守城的兵士,没曾想能亲目睹着天子,都吓了一跳。薛寅竟也真的待在城楼上,不顾北风凌冽,负手远眺,极目望向远处。
风势极大,适逢雪后,气候极冷,霍方疾步走在雪中,被风当头一吹,也是须发皆白的白叟了,竟是趔趄了一下,几近跌倒在地,而后稳住身形,沉重地咳嗽了一声。
薛寅浅啜一口茶碗里的茶,“霍老也是三朝元老了。曾和柳从之同事过。那么柳从之此人,脾气究竟如何?”
七八十的人了,平时神采奕奕的,一夜之间却像是老了十岁。
薛寅笑了,“故而他虽背叛,但名声挺好,地盘也占得稳,部下兵士忠心不二。他赶上了华平在朝中残虐,民怨沸腾的当口起兵,打着清君侧的灯号,有了出兵的借口。他刚起兵时又适逢江南鱼米之乡大旱,赤地千里,死伤无数,朝廷无动于衷,他布施哀鸿,以是几近毫不吃力地光复江南要地,根底安定,兵强马壮,占了人和。当时天现异照,江南水乡竟然大旱不说,泰山竟也地动,大家道定是华平倒行逆施,引来天怒,柳从之在这当口横空出世,倒是占了天时,厥后江南旱情竟古迹般好转,故而大家传他乃是真命天子。他光复江南,稳扎稳打一起北上,现在打下半壁江山,已是占了天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