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皇实在是短长,短长得他头疼。
天子发话,其他人那里另有留下来的兴趣,看到这一幕都感觉不利,敏捷地退走了。薛寅身边的保护仿佛一时不筹算把他押归去,因而薛寅想了想,趁人走得差未几,走到霍方尸身前,缓缓为这白叟合上了双眼。
柳从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摇了摇酒杯,叹道:“朕生于忧患,平生如顺水行舟,步步谨慎,只因棋差一步,骸骨无存。头上悬剑,喉中含铁,如此度日,说来辛苦,却也欢愉得很……”他在手中空杯中倒满酒,看向面前,可惜地摇了点头,“薛朝有如此忠臣,却不得重用,实在可惜。教员一起走好。”说罢将酒杯一转,酒水尽数倾泻在地,酒香四溢。
“天然会。”柳从之淡淡一拂袖袍,“朕平生独一的过人之处就是胸怀宽广,有容人之量。教员乃忠臣良将,就义而亡,值得尊敬,当厚葬,不是么?”
柳从之态度安然得近乎可骇,刚才霍方所言可谓句句诛心,直指这位帝王的软肋,帝王最忌□□,薛寅只觉古今任何帝王只怕都难忍耐如此诛心之言,不料这世上还真的是有柳从之这等涵养工夫好得近乎可骇的帝王,能对此一笑置之。薛寅心中顾忌之余,也不由叹服:“陛下胸怀宽广,实在短长。”说罢一躬身,“其间事了,臣先辞职。”
这个年青人显得非常沉默,但对新君已无贰言,因才调不凡,也遭到了新君赏识。识时务者为豪杰,现在薛朝局势已去,这才是正理。可世上有这识时务的,就有这固执不化的――比如霍方。
他们姐弟二人,又要何去何从?
柳从之技艺敏捷非常,瞥见射来的匕首,不闪不躲,另一手横在胸前一勾,在匕首即将射入身材之际微微一动,稳稳抓住匕首。接着抓向薛寅咽喉的手蓦地变了行动,变抓为拉,一把将薛寅后仰的身材拉起来,而后拍了拍他的肩。
薛寅渐渐接过匕首,柳从之眼中含笑,神情是一贯的平和,但是星眸黑沉,俊美的眉眼间带一份含血的凌厉与豪气,加上身材颇高,一身龙袍,严肃之气尽显。实在是……人中之龙,帝王之姿。
别的,阿姐要来了。
薛寅一听“今后有空”几字就感觉牙疼,无精打采道:“陛下好兴趣。”
薛寅并不感觉这白叟是对的,霍方虔诚,但是陈腐,食古不化,永久走不出忠君爱国的圈子,一腔热血报国,终究却有力挽救民生凋敝,国破人散。
他蹲在霍方尸身面前,正缓缓站起家,忽听身后传来声音:“教员这但是把朕的好日子搅得一团糟。”
柳从之谈笑安闲,霍方的神采却远无这般轻松,这白叟看上去远无昔日精力抖擞之状,神情衰老蕉萃,看上去极其削瘦,但是手握酒杯,站得笔挺,眼中含霜:“我刚才瞥见这一幕,便想起你昔年金榜落款,大家赏识羡慕,风景无穷。昔日我爱你才调,感觉本身一手发掘了一个治世之才,倒是非常得意。现在想来,懊悔万分。”
柳从之也不难堪他,抬手扶起他,而后和颜悦色道:“无妨,朕不过心血来潮练练手,你工夫不错,今后有空来陪朕过几招吧,我也好伸展一下筋骨。”
陪传说中的天子下棋是有讲究的,毕竟这世上有些人是赢不得的,史乘上关于此的逸闻颇多,乃至有过大臣陪天子下棋,耗经心血在棋盘上摆出“万岁”二字的奇事。薛寅对胜负胜负也不太上心,下得随便,何如柳从之仿佛不喜他对付,每次都会激他费经心力下。一来二去,薛寅确切是被激起了好胜之心,冥思苦想,他自问也不是笨拙之人,棋力也不差,但费经心血也罢,用尽尽力也罢,在此人的手上讨不了一点好去,屡下屡输,或者说是逢棋必输。实在是输得没了脾气,瞥见柳从之就觉头疼,恨不得此人再也不要在面前呈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