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从之低头看他,仿佛赞美地叹了一声:“能屈能伸,大丈夫当如是。”
霍方声音极大,一时满园沉寂,柳从之微微一叹,笑道:“教员不必自责。教员提携之恩,柳从之平生铭记,不敢涓滴有忘。当时我初出茅庐,满度量负,也从未想到,有朝一日,竟会成这般气象,昨日各种,俱如梦幻。”
有的人,将本身的一糊口成了传奇。
薛寅一听“今后有空”几字就感觉牙疼,无精打采道:“陛下好兴趣。”
柳从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摇了摇酒杯,叹道:“朕生于忧患,平生如顺水行舟,步步谨慎,只因棋差一步,骸骨无存。头上悬剑,喉中含铁,如此度日,说来辛苦,却也欢愉得很……”他在手中空杯中倒满酒,看向面前,可惜地摇了点头,“薛朝有如此忠臣,却不得重用,实在可惜。教员一起走好。”说罢将酒杯一转,酒水尽数倾泻在地,酒香四溢。
呜呼哀哉。
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含笑,扫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群臣,仿佛意有所指。薛寅埋头人群中,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柳从之部下的亲信之臣,一月前惊鸿一瞥的几名柳从之麾下的亲信武将神采各别,神采都非常庞大,有的眉头紧皱,有的如有所思,不一而足。
薛寅不认同这位白叟,却尊敬他。
“天然会。”柳从之淡淡一拂袖袍,“朕平生独一的过人之处就是胸怀宽广,有容人之量。教员乃忠臣良将,就义而亡,值得尊敬,当厚葬,不是么?”
顷刻间,薛寅心中竟模糊闪过羡慕。
霍方点头:“你非池中物,霍方不配做你的教员,你也不需如此叫我。”他神采一正,“柳从之,霍方本日在此敬你一杯,愿你此后励精图治,事事以江山百姓为重,安内平边,为千万百姓初创承平乱世。”他说着闭了闭眼,而后直视柳从之,目光奇亮,一字一句清脆至极,“你需记着,你以清君侧之名起兵谋反,乃是篡位之君,名不正言不顺。你若耽于权势*,荒废朝政,鱼肉百姓,就不但名不正言不顺,更是罪大恶极,天理难容,大家得而诛之!你本日篡位□□,届时你之皇位也必定被别人篡夺,你信么?”
他蹲在霍方尸身面前,正缓缓站起家,忽听身后传来声音:“教员这但是把朕的好日子搅得一团糟。”
柳从之看他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何必焦急,摆布无事,留下来陪我手谈一局?”
薛寅感喟,“只望陛下善待他家人。”
他们姐弟二人,又要何去何从?
宣京沦亡后,柳从之命人囚禁霍方,以礼相待,本身曾三度亲身规劝,愿其归顺。柳从之劝降之能,天下皆知,但赶上霍方这等软硬不吃食古不化对峙忠君不事二主的,也是没辙。柳从之铩羽而归,霍方昔年同僚陆青徽也曾往规劝,俱不得其法。薛寅本觉得这老臣不免一死,心中非常可惜,不料一晃一月,柳从之即位宴请群臣,霍方竟鲜明在坐!
他还年青,聪明,但是懒惰,不弱,但是仅此罢了。
薛寅并不感觉这白叟是对的,霍方虔诚,但是陈腐,食古不化,永久走不出忠君爱国的圈子,一腔热血报国,终究却有力挽救民生凋敝,国破人散。
柳从之负手而立,站在他身后。群臣分开,留下的不过他们二人与四周侍卫。
与此同时,他面前传来“砰”的一声,霍方嘴角溢血,神采灰白地倒在了地上。
偌大天井,一片沉寂。
薛寅道:“陛下为何放他出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