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俄然改称殿下,柳从之微微一叹,“你这些年来居住青楼,暗中助我很多,现在诸事抵定,想去想留,都随你的意,我毫不会虐待你。越之一番情意,你应也好,不该也好,都看你本身,只愿你想明白,不要虐待本身。”
有人在屋外赞叹:“好一曲《归去来兮》,好久不见,你这琴艺还是动听。”
此次,柳从之顿了一顿。
柳从之徐行分开,俄然听到了歌声。
女子面上不见惊色,站起家来,对着屋外走进的人躬身一礼,“海日见过陛下。”
他这话说得诚心,海日听罢,却似哭似笑地一闭眼,低声道:“殿下,两年前,袁爷曾问我,何故自甘轻贱,居住青楼,为人谋事?”
他的目光仍然极度安静,神情淡然,海日细心打量他的神情,也没法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哀痛。他的神情淡淡的,面上老是带笑,那是被光阴打磨得最完整的一种笑容,千篇一概,油滑温润。柳从之就是如许一个不成捉摸的人,他悲伤时笑,欢畅时笑,不快时笑,气愤时笑,因而没人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他的喜怒哀乐,不管是之前屈居为臣,还是现在登临天下,他都离人很远,难以掌控,不成捉摸。
屋内陈列极简,除了一方琴案外,就是一张方桌及两把木椅,柳从之打量一圈,视野凝在方桌之上,桌上摆着两样东西,一个金丝绣鸳鸯香囊,以及一匹红绸……不,不是红绸,他微微一勾唇角,这是一件嫁衣。
女子琴技极佳,琴声流利美好,无一丝呆滞。古琴音色清幽高雅,而她弹的这一曲,轻柔委宛里不乏刚硬,沧桑忧愁里又带一分萧洒与清远,终究统统柔肠百结都渐隐,终归沉寂。
海日一怔。
她坐在琴前,慎重地开了口,“海日不日将嫁作人妇,但海日始终服从陛下调遣,出世入死,绝无二话。”她低头拨弄琴弦,“了解数载,今是别期,容海日奏一曲送予陛下。祝陛下……”她顿了一顿,微微一笑,泪眼昏黄,“有朝一日,能找到真正知心之人……陛下现在登临大宝,与昔日不成同日而语,但是人在高处,未免孤寒……只愿有人能解陛下所思所想,能解陛下之……铁石心肠。”
是路边一名描述落魄的乞丐,以筷子敲碗打节拍,口中念念有词地唱:“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。见犹离见,见不能及。落花成心随流水,流水无情恋落花。诸可还者,天然非汝。不汝还者,非汝而谁?长恨春归无觅处,不知转入此中来。”
海日微微一叹,“陛下。”
柳从之淡淡道,“死于非命。”
他说完这一句,如有所思,面上有追思之色,因而又加了一句:“在我面前。”他摇了点头,忽地微微一笑,“旧事不堪回顾,一起走来,我记性越来越不好了。”
夜色深重,楚楚阁内灯火透明,楚楚阁外一片沉寂。
海日低笑:“若无殿下,海日现在不过一具枯骨。海日少年流落异国,饱受战乱扰乱,能助殿下一臂之力,得见目前天下安定,实在是三生有幸。只是……”她直视柳从之,“海日平生只倾慕过两人,殿下是第二个。”
“那那小我呢?”过了一会儿,她问道。
她按着琴弦思忖了一会儿,忽地手指一抬,十指如行云流水般在琴上拨弄,弹起一首琴曲。
海日微微一叹,自嘲道:“早知殿下铁石心肠,我却还是多言,实在胡涂。”
是甚么样的人,能让以惊才绝艳闻名的柳从之说出一个慕字,一个敬字?
柳从之道:“你值得更好的。”
柳从之温馨地看着她,歉然点头:“我虽于你有恩,当年却也不该听任你如此,但是柳从之当年除了野心抱负,心头再也容不下他物,这么些年,实在是委曲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