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遭突然起了风,海日手中的灯被大风吹得明显灭灭,她却站得笔挺,沉默了一会儿,低声问道:“陛下真的……身中奇毒?”
第二日,病情已经大好,看似身材无恙的柳从之突发疾病,病情直转而下,瞬息间生命垂死,命如风中残烛。病情一经传出,满朝才改了姓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,皆是不知所措。
“此毒无解……”柳从之发笑,摇了点头。
冯印已至山穷水尽之地,如此境地,放放狠话实在普通,但冯印的语气过分笃定,她对这位冯大人非常体味,不然也不能将其迷得神魂倒置,短短时候内就让其牵肠挂肚,冯印的语气实在过分笃定,以她对冯印的体味,此言……多数失实。
柳从之问她此后如何筹算,要尚她金银珠宝,赐她平生繁华,听来倒是动听之极,可惜她却……毫无筹算。
海日皱眉,她的影象里并无此人,但是当年想让她试药的人……她心头思路流转,仿佛想起了甚么,却见白夜移开了目光,昂首看枝上明月,眼神死寂,目中空无一物。
冯印面上盗汗潺潺而下,闷哼一声,眼神却涓滴不甘逞强,嘲笑道:“这动静你瞒得极紧,我查了好久,才查出你的伤情。不错,你现在是赢了,可你中的是无解之毒,现在过一天少一天。我当然猎奇,你会甚么时候死?”
虎摸一把睡瞄,再虎摸一把大狐狸。大戏要扫尾了,有点舍不得。
冯印阴沉沉道:“这事还真难查,不过一查清楚了,有些事也就跟着想明白了,比如薛朝那死鬼天子为甚么会落到俄然病故,棺木停在宣京到不了皇陵,最后尸身腐坏不知去处的了局。他但是交了你这个仇敌……他不死谁死?”
这地界隔着老远便有那很多人扼守,靠近了结反而无人防备,看上去很有些蹊跷,海日不欲深想,再度回身,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。
柳从之微微一笑,眼神倏然温和下来,寂静了半晌,含笑安闲道:“你想看也无妨,只要你有命活得那一天。”
是日,冯印被抓,柳从之重掌宣京,皇宫又换了仆人,可谓是风水轮番转,几家欢乐几家愁。
柳从之微微敛目,透过昏黄月华,海日看清楚了他的目光。
是夜,薛寅重得高床软枕,当夜喝得酩酊酣醉,呼呼大睡,大梦中不知今夕是何夕。
海日侧头,眼含担忧地看了一眼柳从之。
柳从之点了点头,又摇了点头。海日道:“但是无碍?”
柳从之看她一眼,“冯印所中之毒,乃是悲伤散?”
他侧颜极俊美,上天薄待他,让他平生盘曲历尽,工夫却宠遇他,令他光阴常驻,成绩传奇。
白夜点头,神情冰冷地打量她,而后道:“我确切见过你。”他略微眯了眯眼,“你的名字是……海日,对么?流落月国的北国女奴,你的师父是名噪一时号称色艺双绝的男娼随锦,你数年前在月国就小驰名誉,我师父曾想把你要过来试药……那老东西倒是痴迷随锦,但随锦受皇室追捧,哪能让他如愿……”
彻夜月明如水。
与此同时,千里以外的月国,另一场纷争却到了最紧急的时候,有人要夺皇位,有人要保皇位,皇室内哄,大臣分门别派,军队骚动,百姓不安,一场竞相追逐的大戏,谁是棋手,谁是棋子?
柳从之却不屑再看这部下败将一眼,回身拜别,海日转头看一眼痛苦抽搐的冯印,沉默垂睫,而后提灯跟在柳从之身后。
冯印嘲笑:“当然。”他或是不自量力,或是执迷不悔,但时至本日,这并不首要。
改朝换代也好,风起云涌也罢,宣京月色始终如一,月轮洁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