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，”沉沉的，他像在梦里，极缓的一声。
“莫跟我装啊，你就这点子力道啊？”
“快抄！”
“他那里算男人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莞初惊奇，“你躺着，我站在头里如何洗？”反正不能抱着你洗吧？
“成。”
“你做甚么呢？怪痒的。”
齐天睿微微一怔，“你娘是哪年走的？”
莞初脸还未及红，脑筋便嗡的一声，可当着这些大丫头们的面如何说得奶奶我也未曾近身的话，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道，“无妨，我来。”
听着这声儿像是已经被浴汤泡软了，莞月朔个颤抖，低头抠动手里的棉巾子，“……我不。”
齐天睿未再多言，彻夜做的帐都是票号暗里的买卖，自从汉水改道以后，湖广之地引来徽州、山西、江西各帮商客走沙船。沙船利大，风险也大，票号为了保住名誉，不成对外张扬，是以上都是极信赖之人方可合作，暗里走账，因此含混道，“我跟人在荆州合着几亩油豆田。”
手从水中顺着他的发到颅顶，渐渐揉捏至太阳与百会穴，手指下着力，悄悄啄点。
好半天，齐天睿才哑了声儿道，“水凉了。”
“无妨，快好了。”
“哦，我不了。”莞初紧着点头。
铜炉子烧得旺，红帐红烛，房中暖和缓和。桌边两小我，都是一身白棉缎中衣儿，领口一个是青梅，一个是竹叶；一个披着发，另有些湿漉漉的；一个挽了髻，一只白玉簪，干清干净，甚是清爽。
浴房中熏着浴香，白雾腾腾、水汽环绕，恰是瞧不清，就听得里头懒懒一声，“出去吧。”
窗外起了北风，窗棂子被外头的树枝刮得刺刺拉拉地响，可贵这么大的风，院子外头荷塘上传来呜呜的吼怒声，卷着着枯叶狂舞，鬼鬼祟祟的，夜更加深……
“嗯。”
“……给睿祺洗过。”
“哦，”莞初又持续誊写，“油豆子最好长，还不长虫子。”
莞初见过银票、兑票，却从未见过票号背后的合账单，现在瞧着，甚是新奇，一边细心地抄着，一边指着几个字问道，“这是甚么？‘冒月，斟行’”
小声儿清脆，欢畅得似那林子里夙起的鸟儿，一乍翅膀就飞向天涯。
“架子宽，你站得远，吃不上劲，扯得我难受！”
两手在他两鬓，他在怀中，一低头，就是他的额头……
丫头乐，一口碎玉小牙，小涡满满的，齐天睿挑了挑眉，“成心机吧？”
“娘走了今后，爹爹去哪儿都得带着我。”莞初蘸蘸笔又低头，“也是累坠。”
窗外的风渐渐吹乏了，乌黑的夜空零零散星飘起了雪花，房中人不知，一个标记，一个写，累弯了红烛……
“一股厨房的油烟子味儿，不洗别往我跟前儿凑啊。”
“我抄得快！”
齐天睿嘴角一丝极难发觉的笑，“好。”
水桃端倪略怔了一怔，又露了笑，从烟翠和红秀手中接过一并物什放入莞初怀中，又道，“今儿奶奶您先受累，无妨也跟爷说说，这活儿该是我们丫头们做的。”
“相公，”
生硬的胳膊像是脱了臼，嘎嘣一声，莞初悄悄咽了一口，这才又握了他的发。默念心经，万物不见，只用心部下揉洗。
“嗯，油豆子最好种，早茬腐败到立夏都可种，回茬在复收以后便可整地播种。”
揉得他几是要睡着了，莞初悄悄放开手，又添了些热水。
“啧！笨成如许！”齐天睿一掌控了她的右手腕子拽到了另一侧，“这不就行了，洗吧。”
“甚么意义呢？”
“当真？”
浴房在楼下隔间，莞月朔下了楼就见烟翠捧着一大摞烘好的棉手巾，红秀托着换洗的衣裳候在浴房外，一旁还站着水桃。听她下来，六只眼睛都瞅了过来，莞初正自迷惑儿水桃迎上来，悄声在莞初耳边道，“二奶奶，本来服侍爷的丫头早都超了年龄出府去了。现在爷返来了，老太太和太太又拨了我们几个过来，可爷总也不惯我们在跟前儿。您瞧，”说着水桃往浴房瞥了一眼，“爷叫奶奶出来服侍呢，可这今后洗头、擦身子，哪能都是奶奶您的活儿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