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天睿正自舒畅,瞧那丫头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果子,心下想笑,好你个装相的丫头!将才那般欢乐,奉迎着一口一个“相公”,怎的这会子装不出了?晓得羞了?当初扒我衣裳裤子的时候怎的那么顺手?看在将才那一锅好汤上,便不计算了。眯着眼瞅着又让她好不安闲了一会儿,齐天睿这才拉长了音儿道,“我本身会洗,你给我洗洗头就行。”
齐天睿被热气正蒸得舒畅,忽地觉着身边凉,展开眼,“你怎的跑那头儿去了?”
齐天睿嘴角一丝极难发觉的笑,“好。”
“啧!笨成如许!”齐天睿一掌控了她的右手腕子拽到了另一侧,“这不就行了,洗吧。”
“莫跟我装啊,你就这点子力道啊?”
齐天睿未再多言,彻夜做的帐都是票号暗里的买卖,自从汉水改道以后,湖广之地引来徽州、山西、江西各帮商客走沙船。沙船利大,风险也大,票号为了保住名誉,不成对外张扬,是以上都是极信赖之人方可合作,暗里走账,因此含混道,“我跟人在荆州合着几亩油豆田。”
洗罢头,他起家泡浴汤。莞初出到帘子外头候着,听着里头的水声,内心策画着,不管有多少帐,她彻夜必然替他抄完!明儿一早就走,去城北寻了那当铺将金凤寻返来,如果赶着些,晌中午分许是就能返来,如许,婆婆跟前儿都不会露怯……
窗外的风渐渐吹乏了,乌黑的夜空零零散星飘起了雪花,房中人不知,一个标记,一个写,累弯了红烛……
莞初低头细心地抄着,看着那一行行的标注,有密码的钱两,有暗号的唆使,另有些货色,又不解道,“油豆?票号也做农物买卖?”
听着这声儿像是已经被浴汤泡软了,莞月朔个颤抖,低头抠动手里的棉巾子,“……我不。”
她拗了,他也不再劝,重捡了账册。
莞初脸还未及红,脑筋便嗡的一声,可当着这些大丫头们的面如何说得奶奶我也未曾近身的话,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道,“无妨,我来。”
又是这么霸道,将才吃得汗流浃背的时候那神采红扑扑的刚觉着暖些,这一刻怕是又阴了。莞初迟疑了一下下,打起帘子。浴桶里蒸着热水,一旁有小架子、另有个小茶桌,只是不知何时抬进了一个竹躺椅,那人只穿了一条棉绸的里裤,四肢摊开卧在上头,雾气冉冉正熏得端倪迷离,这目光一眼瞥在她身上,浑身便扎了刺一样。
浴房中熏着浴香,白雾腾腾、水汽环绕,恰是瞧不清,就听得里头懒懒一声,“出去吧。”
……
清算好,齐天睿披了袄,莞初随在身后,想着从速上楼去抄帐,未曾想还没到门口,他竟转回身,蹙了眉,“瞧你这汗,也洗洗吧。”
“一股厨房的油烟子味儿,不洗别往我跟前儿凑啊。”
暴风呼号听不着打更声,齐天睿抿了口茶,瞥一眼玻璃鈡,再有一个时候天就要亮了,看丫头烛灯下小笔一刻不断,账簿之上都是规端方矩的蝇头小楷,比之前在佛经上点的琴谱子要清秀多了,可见用心。齐天睿心道不能再折腾她了,这一宿熬了,明日的戏还如何唱,便道,“睡吧,明儿早晨再抄。”
热气熏上来,齐天睿不觉倒吸了口冷气,一起风吹的额头,将才又狠出了汗,现在有些发紧,不觉两指捏着眉心。
“把外头的衣裳和袄儿脱了吧。”
莞初的部下一顿,竟似没听逼真,这么便宜?大年二十九,他竟是问都不问去做甚么就肯放她走?顾不得究竟,攥了一早晨的心忽地就放开,欣喜道,“多谢相公!”
“我没脱!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可多啊。”
莞初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,走到那躺椅跟前儿,把盆架子移在躺椅头枕旁;挽起袖子往木盆里舀了热水,端起来放在盆架上,歪头瞧了瞧,这盆架子有些低,如果要洗到发鬓,他还得把头今后仰,得找个物什垫一下就好了。摆布瞧了瞧,见那小桌上的茶盘厚薄正合适,腾了茶盅,拿过来垫在木盆下,高矮正合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