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过得莞初头昏脑涨,听闻福鹤堂传话让歇着,总算是舒了口气。夙起服侍齐天睿穿衣洗漱,送走他,本身一小我得了空儿,把前些时收的信都拿了出来,一封一封按着日子翻开,研磨蘸笔,悄悄点着。窗外雪景初晴,笔下清流小溪,真真是可贵安逸……
闵夫人闻言没再多问,只叮嘱他说天悦开了春儿去应院试,该是十拿九稳,以后就要往府院里去做监生。明儿来的人里头有几个老爷在府院的旧友,记得带着天悦认认徒弟。
一点子小脾气么,他还受得。只是暗下问艾叶儿,才晓得那天她出去带了赎当的包裹,从顿时摔下来把她娘临终前留给她的琴给摔裂了。断琴被她收进柜子里上了锁,齐天睿想着现在就是万两黄金也买不得悲伤,今后,他罪过滔天。
恰好下了几日雪,房檐枝头,晶莹的雪景应着赏花楼的红墙,非常养眼。
“太太已然有想着的人了?”
一张小脸燥得红扑扑的,常日那对劲的小涡儿僵在唇边,瞪大了眼,清澈的虎魄里头满是铜钱。齐天睿瞧她肉疼得直吸冷气,心甚慰。丫头长志气了,已经连着两天不睬他。一场金凤的小风波,把丫头给伤着了。本身也是一时动了怜悯之心,没等得人家求一个字,就亲手把金凤给她戴上了。想爷从小到大何时给女人梳过甚?岂料这折下腰、赔了笑的头一遭竟是一丁点好儿都没得着,还把人家给气得小脸煞白,起家瞪着他,小牙紧咬,袖子底下那只胖手怕是也握紧了小拳。齐天睿倒不介怀离得近看那两只标致的虎魄,浅浅得透明,深深不见底,只是当时小鼻息喘喘的,一股子干劲像是就要跳起来咬他一口,齐天睿没躲,想着真要跳起来多少风趣,可她到底没有,推开他,走了。
齐天睿不觉得然,只道天悦读书这么多年何不直接去应乡试,何必非要做监生?每日里读书,活耗着。闵夫人道,方姨娘也是读书人家出身,只说天悦读书不上心,乡试若不中就难办了,作了监生,今后好歹大哥天佑能带着谋个差事,不算逾例。
……
莞初正在兴头上,绵月从外头出去附在耳边悄声道,“走,我们出去。”
“嗯?”绵月可不是个贪玩儿、起闲心的,可贵见她如此调皮,莞初也来了兴趣,“好,就依你,若药换得不好又担搁了我的时候,我可不依。”
“去药房给女人换药。”
闵夫人将将歇了晌起来,娘儿两个一道炕上坐,说开初三的宴请。闵夫人问本年这上头怎的又多了韩俭行一家?老爷在时就不大来往了,何必多此一举?齐天睿回道,帖子实在是下给韩荣德的,毕竟小时候在一起玩闹过几年,现在在外头常见面,他又跟天悦非常熟悉,府里也常来常往,这么多一个也未几,少他一个还说不畴昔了。
祭祖的时候,他两个算是新人被叫到了老太太跟前儿,不巧她恰是站到了老太太右手边,想着她的手伤,齐天睿暗下拉了她换,竟是被甩了手,幸亏没人瞧见。日里在人前也罢了,夜里回到素芳苑,莫说是像那前一日一口一个相公地往他跟前儿凑,就连畴前假模假样的对付都不见,看也不看他一眼,服侍洗漱的时候都不昂首。那神情冷酷得像一小块硬邦邦的冰,齐天睿看着恼人,真想一把把她拨拉开怒斥几句,可昨夜那一颗泪还握在手心,到底没动。
六岁失娘,随父流落,如此灵透又安然,不知是如何长成……
留下这一摊子热烈,齐天睿单独出了门往谨仁堂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