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五年了……”
“四个?”千落轻声念叨,“哪就四个了。”
目睹主子又是起了心劲儿,石忠儿也只得作罢,向来都是这么着,也不管赚是不赚,反正只要挑起爷的兴趣,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,一起耗下的银钱倒比真东西还贵,早就蚀了本,可偏是这么一股子干劲,还真是挖出很多好东西,那个又说得甚么?
正月头几日,落仪苑是最冷僻的,不管常日多少恩爱,这到了年节团聚、祭祖之时,恩客们都早早回府,端端方正守在父母妻儿跟前儿,一叙嫡亲。只不过,这些才艺丰度都的女人们并不觉萧瑟,毕竟同是风尘,肯放下曾经世人追捧、大笔赚银钱的风景,肯受恩客私养,也是本身看准了人,不说嫁,只说长相厮守。这几日的分离,于这尘凡艰巨,又算得甚么?
“我……”千落悄悄抿抿唇,“他并未曾……”
这几日齐天睿多在裕安祥,开春筹办出发的商客多,票号里繁忙得像是那西城大街的小买卖摊儿,熙熙攘攘。齐天睿少在柜上露面,多是坐镇三院掌柜房或是协理房,应对大桩的收支。忙起来茶饭都没有钟点,遂这房中老是备着新奇出炉的点心,人手一个小紫沙壶,随时嘬饮。将过了晌午,协理们才算腾出些空来就和两口点心,齐天睿手边也摆了一小碟子桂花糕,咬了一口,半天不见再动,一双眼睛盯着张戋戋二百两的兑票,眉头渐渐蹙紧。
“齐公子那小我,脱手豪阔、行事霸道,凡事都不能落在人后,最是个好面子的。你从未曾过夜于他,他怎好留下?”
“爷,”石忠儿挠挠头皮,“费这些个劲做甚?那小丫头真唱得那么好么?”
“为何不成?”柳眉打断道,“你二人要这么明净到何年何月?韩公子不是我的恩客,遂我两个总难堪,可齐公子他就是你的恩客,五年来,情深义重,你还在等甚么?难不成,你并不想与他相守?”
听这最靠近的姐妹挖苦得话中有话,柳眉不觉两颊飞红,只是那脸上的笑却一时讳饰不住。千落走上前悄悄拉了她的手,悄声问,“得着信儿了?”
“醉红楼那边儿有事儿。”
“可我……”想起那日他来看他,起了更还是拜别,千落有些拿不准,“瞧他也不是想要……”
“你晓得甚么!”齐天睿瞪了他一眼,“这么死活来赎,不正申明事有蹊跷?”
齐天睿闻言,归拢了兑票交与协理,轻声叮嘱单将同源那一张另放了出来,这才与石忠儿一道往掌柜房去。一进门,石忠儿就凑上来道,“爷,又有人来赎柳云儿了,这回加了价码,五百两了。”
“我们如许的人,还能如何?”
转眼过了初十,大街冷巷又是张灯结彩预备上元灯节。这日午后,外头又阴了天,冷飕飕的,千落在房中睡不着,拨弄了一会儿琴也觉无趣,便起家往柳眉房中去说话。
“本来,我与他不明不白,自是不敢劝你。现在,就要问你一句话,你可曾……以身相许?”
想起本年年节的迟延,千落也觉虚落,不觉心灰道,“若公然如此,随他去吧。强留住人,有何用?”
“看来那边是真急了,”齐天睿道,“柳云儿在醉红楼待不得,免得哪日一横了心加价千两,那地痞定是顶不住。”
“既如此,你还在等甚么?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千落悄悄蹙眉,柳眉话中的意义她不大明白。
“那宅子虽划一,也得清算清算,更况,还得买雇下人,且着呢。”
“挖出来也不见得就是杜仲子啊。”石忠儿一语道破,觉着这位主子爷真是魔怔了。
“你呀,真是个白痴!”柳眉悄悄戳了戳千落的额,“人本来是你的,恰好狷介,不肯多靠近人家一分,这外宅子早预备了这些年白空着。现在人家娶了妻,隔三差五总要归去,我可跟你说,韩公子听人传闻说那女子年纪还不到二八之龄,才貌过人,谁又保得齐他不动心?你不依他,人家那边明媒正娶,鸳鸯帐下若公然对劲,那里还记得你的冷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