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头一百吹鼓手,背面一百吹鼓手,不知本来大哥天佑结婚但是如此聒噪?吹吹打打,一起走,点头晃脑,和着雨水,竟然热烈不凡,直把夹在中间的齐天睿吹了个头昏脑涨,抹一把脸上的水珠转头瞧瞧那八抬的喜轿,真想出来避一避。向来不晓得结婚是这么个费事事,似是定要游街一样让本身这一排礼担和这一身红给世人瞧个够。吹鼓手们更半天不挪一尺,就这么浩浩大荡地铺在街上,原觉得那后晌的吉时定得太晚,现在看来能挪到就不错了。
雨水绵绵,悄悄柔柔地津润着袍子上的丝线,打不透,湿潮裹了一身,那色彩倒不测埠更加光鲜,只是水边风一过,凉意渗入。
这一刻,提心吊胆的世人都算松了口气,也无人再嘀咕阴天雨水如何如何。
结婚的步队回到金陵已是华灯初上,齐府大排喜宴,锣鼓喧天,整条街都高高地挑了大红的喜灯,精密的雨丝覆盖着灯光恍恍,红晕满照。
一大夙起来,齐天睿就赶到齐府换衣。瞧着外头飘散的雨丝,说不大可不一会儿也能将人潲个湿透,方姨娘说若不成绩别骑马了,现成预备的有礼车,不如就坐了。齐天睿正欢乐地想说好,一旁的齐允年道:大男人,一点子雨就受不得,坐车结婚,成何体统!齐天睿只得从速说是,侄儿也恰是这个意义。
正堂之上,齐天睿大礼叩拜老泰山,目睹堂上又添了那玻璃花屏和一应华贵的安排,都丽堂皇。礼官在堂外台阶上拖长了音大声宣唱礼单,宁家大门里里外外拥堵的人头便不时传出“啧啧”赞叹之声。
齐天睿被安排在院里正当中,迎候新人。雨似小了些,只是这府宅临湖,湿气更重,幸亏身上这上等的云缎是伊清庄莫大哥亲身遴选赠送,料子极精密,天然成型又不沾身,许他能雨中款款矗立,摆出些架式。跟着喜乐声响,嫁奁一箱一箱从那玉轮门里抬出来,齐天睿瞅着,大多都是聘礼回补,这亲家倒也不避讳,回得原封不动。待那几十箱的东西一排排落在脚下,终是远远地瞧见那红彤彤的人儿来了。
喜乐又起,这一回换了笙管,不似那边走边奏的粗暴吵嚷,喜庆且不失律调,非常应景。出了正厅,拥上来一大群人,多是来道贺的亲朋老友,亦有陪着热烈的家下人,熙熙攘攘地一起把新人往洞房送。
商讨结婚事,宁家留他用饭,齐天睿原是想多留一刻,想着也许能见着那丫头,等不及洞房花烛就想瞧瞧这费事的泉源究竟是个甚么模样,又转念才觉本身愚了,不管常日如何不束缚,本日断不会让新人相见,只得断了动机,见礼告别。
“爷,吉时未到呢,您老怎的就抬脚走了?”石忠儿凑上来悄悄道。
好轻易挨到了粼里,一街两旁挤满了人,说瞧热烈倒不如说是等喜包,一起撒下去,人们在雨中抢得不亦乐乎,那喜乐便更加疯了似地排山倒海。
金丝银线,大红的喜袍,配了朗朗身型、高鼻深眼可贵一本端庄的模样,一出巷子口,堆积在两边屋檐下瞧热烈的人便都笑眉笑眼地说道:新郎倌真真好模样,本来倒不晓得这裕安祥掌柜的竟是如此这般。
齐天睿尽管在堂上礼数周正,倒未曾推测这厅堂外头的窗沿儿上一双眼睛正瞧他瞧得细心,见他们告别,一跃而下,一双绣花鞋悄悄点在充满苔藓的湿滑上,仿佛一片小叶吹落在水面,轻飘飘不着一点声音,不待他们出门,已是一溜烟消逝在玉轮门里……
高头大马之上,齐天睿已是一脸水珠,幸亏有帽子不至于太狼狈,身上倒是遮不是,不遮也不是,没觉出三叔说的男人气势只感觉湿漉漉的实在不适合,便这路人毫无讳饰的笑声传进耳朵里,也一时胡乱辩白不出是夸还是损:他这模样是不是不及山西福昌源那胖老头子看着结壮?莫不要碍着买卖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