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山主可喜好捉鱼,我晓得一个好去处。”她没过脑筋的话,本身没拦住就蹦出来了,顿时窘在当场。
“你不姓傅么?傅,腹也,就这么定了。至于你哥,哈哈......”青羽很没形象地大笑起来。
她顿时心领神会,快步上前将琴谱揽在怀中,“青羽有的是时候......”言罢仓促行过礼便逃也似地退出屋去。
她哎呀一声,吃紧转到屏风后,洗漱换衣,换上烟青色长袍。垂至腰间的长发随便挽起,只插了一根几无润色的木簪,簪首一只青鸾振翅欲飞。那簪子别在发间,倏而透出莹莹白光,如流萤掠飞一闪而过,她却恍然不觉。
新来的生员是兄弟俩,大的也不过与青羽春秋相仿,却老成实足,眉眼间看久了,青羽竟有些痴楞,怎生如此眼熟?小的约莫五六岁,玉雪敬爱,却正抹着眼泪拽着娘亲的衣袖不放。
傅远愣住,很嫌弃地扭着身子,“不好听……”
青羽跨入风雩轩,嘴里一边嚷嚷着“小师叔小师叔”,一边风风火火地闯进屋里。
技艺利落地爬上亭前一株百来年的梧桐,靠在枝桠之间舒舒畅服地伸了个懒腰。此处阵势很高,极目望去,整座书院尽收眼底。此时晨光未散,浅深青碧,峦气浮浮,钟声垂垂融入山间雾霭。前院的百余间斋房热烈起来,生员们清一色烟灰长袍,汇作清流般向几处讲课讲堂而去。
后院里,青羽射落树尖上几串甜甜的红果,塞进目瞪口呆的傅远怀中。伏下身子,目光驯良地问道:“今后叫你小肚皮可好?”
青羽眼风扫到师父微微点头,无城冲她抬抬眉毛,内心一叹,小师叔怕是又惦记上她埋在桃树下的那坛松醪……
一旁无城坐不住了,“我说小羽......傅家虽为商贾,但身后权势烦复毫不成小觑,你用个小弹弓一番化解,也算是四两拨令媛,妙的紧。”
师父和二师叔皆是超脱不凡,三师叔和小师叔也绝对是人中龙凤,面前这位倒是......青羽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句来描述,却无由地想起桃花坞间,涧溪清澈天光云影,去了便不忍分开的那一处。
无城手里的长剑正拭了一半,见她端着托盘火烧火燎地冲出去,脚下一滑就要扑倒。身形微动已至她身边,稳稳将她扶住,顺势取了酒盏一饮而尽。“小羽毛的技术更加了得,桑落酿应是天下一绝了。”转头看她一脸苦瓜样,嘴角微翘,“又在你二师叔手上刻苦头了?”
她仓猝欠身:“山主谬赞,恕青羽冒昧冒昧。”
山间晨霭初起夜虫倦寂,鸟鸣垂垂清澈,委宛叠叠。
穿过东院的三四间斋房,便是新任山主的居处。门窗紧掩,似是无人,青羽留了酒盏就直接晃去了后院的绿净亭。
头顶没有声音,她挣扎好久才红着脸道:“壶里余着的……是青羽嘴馋,想,想......”
她手心顿时沁了汗,瞄了瞄身边的酒器,掩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,诺诺道:“三师叔游历去了,余了的那杯,是要送去新来的山主那边……”
“酒倒是更加酿得出众了,看来工夫也没少下。”墨弦冷不丁一句,惊得青羽一个颤抖。
星回坐在窗沿上,有好一阵子了,露水初结的时候,他已经在这儿。缁色的长袍垂着,流水的纹路粼粼交叠而下,没入衣摆一角。
山主扫了一眼小男孩腰间斜插着暴露一角的精美弹弓,望向青羽的目光透出微微的笑意。另一道目光倒是冰冷,少年穿着华贵,瞅着烟青色的素袍一角消逝在影壁以后,冷哼一声提步就往里走。
正想得入迷,远远可见庙门处浩浩大荡车马不断,应是新进的生员入山。一人迎在门前,身量却并不熟谙,想必就是新来的山主。也不知这新进的生员多么身份,竟如此的步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