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弦部下不断,勾完一行山川才起家,将手边茶盏端起抿了一口,看了一回窗外枝桠间色态间呈的新绿,慢悠悠道:“看来上回酣醉三日受的罚,是忘洁净了。”
正想得入迷,远远可见庙门处浩浩大荡车马不断,应是新进的生员入山。一人迎在门前,身量却并不熟谙,想必就是新来的山主。也不知这新进的生员多么身份,竟如此的步地。
她顿时心领神会,快步上前将琴谱揽在怀中,“青羽有的是时候......”言罢仓促行过礼便逃也似地退出屋去。
他侧目瞥见玉杯当中香醑之色,明净若涤浆,倒是兰熏麝月馨逸出尘。一旁橘花三五短枝,玉蕊沁香。再抬眼瞧那忙不迭逃脱的身影,唇角不自发逸出一抹淡淡笑意……
新来的生员是兄弟俩,大的也不过与青羽春秋相仿,却老成实足,眉眼间看久了,青羽竟有些痴楞,怎生如此眼熟?小的约莫五六岁,玉雪敬爱,却正抹着眼泪拽着娘亲的衣袖不放。
眼瞅着晨光透过枝叶,垂垂移到手中玉笛之上,转头看那熟睡的人,仍没有起来的意义。遂将手中的玉笛稍稍斜了斜,将那晨光的一缕折去她的脸上。那帐子里的人,这才极不甘心肠动了动眼皮,懒洋洋坐起来。
青羽坐起家,觉着困意仍浓,极不甘心肠从帐子里出来,揉着眼睛走到窗前,刚好立在他的身边。她舒舒畅服伸了个懒腰,红色中衣的袖子软软滑下,暴露光亮的手臂。星回虽知她看不到本身,还是极快地移开目光。顺手将一片海棠的花瓣,丢进窗户里。
青羽瞧着一片花瓣轻飘飘飞出去,落进莲叶漏,这才重视到莲叶盖中的浮箭已悠悠过了卯时。
她吃吃一笑,“我觉着,桑落酿还是改成松落酿更妥当些……”
青羽跨入风雩轩,嘴里一边嚷嚷着“小师叔小师叔”,一边风风火火地闯进屋里。
他很不甘心肠抿抿嘴,方才见地了这个标致姐姐的弹弓,委实比本身的好了不知多少,为了求得一个……能屈能伸,大丈夫也。
她手心顿时沁了汗,瞄了瞄身边的酒器,掩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,诺诺道:“三师叔游历去了,余了的那杯,是要送去新来的山主那边……”
她轻手重脚将玉盅置于食盘中,缓缓退了几步,正待迈脚就走,“本日巳时来见我。”屋里忽而飘出一句。
她顿了顿脚步敛了敛心神,方徐行走上回廊。本筹算放了酒盏就速速遁了,一抬眼心一凉,格窗已开,檀木门虚掩,案上柏子香沉,最怕照面的二师叔正临窗挥毫。墨色长袍,袖口处麒麟暗纹交叉而下。玄檀发冠,面色淡淡,眼眸深处如幽潭清冷,眉心几不成见的凝着。躲是躲不开了,她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垂手不敢再出声。
书院退学前提极其严苛,除了一众山主主考,还需得以师父为首的四位主事首肯。但是书院讲会倒是来者不拒,凡知义理者,不分贩子、农夫,僧道,游人,或是本地他乡,皆可参与。胸中有见,乃至许下台主讲。
星回坐在窗沿上,有好一阵子了,露水初结的时候,他已经在这儿。缁色的长袍垂着,流水的纹路粼粼交叠而下,没入衣摆一角。
栖桐别院,寝屋内半幅纱帐微微敞着,内里的人裹在被衾里,睡意正酣,长发如缎蜿蜒于茜枕上。
青羽一起迤逦行至浮曲阁,檐下悄悄行了一礼,侧耳听听屋内并无声响,门侧石台上一碗白粥四色小菜正氤氲生香。
青羽眼风扫到师父微微点头,无城冲她抬抬眉毛,内心一叹,小师叔怕是又惦记上她埋在桃树下的那坛松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