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但笑不语,下巴冲那边扬了扬。她转头,瞥见一名公子从人群里出来,在那案上取了笔润了墨色,回身走到吊挂的披风前,抬腕间一幅深谷兰花呼之欲出,世人一片喝采。
她从屏风的裂缝往外看,呼拉拉一下子进了大半屋子的人。为首的那位面色冷肃,身着紫色官服,袖侧蟒纹补子,腰束革带,上面坠了金鱼袋。前面一众内侍卫,腰间皆配了长刀。
长史轻哼一声,“想必是说那寒城将军,平白无端消逝了这很多年,又不晓得从那里冒出来。皇上不但不见怪,反而官赐原位,当亲王般养着了。”
她欲起家,被离珵一把按住,“别动,到处都有人盯着,尽管喝茶就对了。”
青羽转过甚,方要出声,面前的离珵忽的起家,将面前的茶盏拂倒。茶水四溅,瞬时将方才她圈点的标记冲散,然后将她的杯盏放回茶盘中。
三人又说了一番闲话,方才拜别的侍卫返来,伏在长史大人耳侧低语几句,他们才一起分开。
那公子脸红的短长,踌躇半晌,走向河边,那边停着一只蓬船。他捧着披风朗声道:“冯女人,恕鄙人冒昧,还望收下……”
二人顺着街巷直往万安桥而去,此时已是初秋,都城中最美的时节,天高气爽,微微的凉意。路边夕雾的粉紫色密密匝匝,一起放开去。谁家院里已有早桂的香气,她不觉忆起那日桂树下与云栖烹茶赏桂……另有谁……她眉间微微蹙起。为何他的面庞仿佛隐在云雾以后,看不逼真。
她正愣神,已被他推到里屋屏风以后,未几时已听他扬声道:“这么巧,喝个茶也赶上长史大人,实是有幸。”
说话间转过街角,万安桥已在不远处,此时倒是人声鼎沸,一派热烈。远远可见河边搭了高台,四角高柱上挑着云纱锦幔,台侧人头攒动,河边也停满了船只,船客皆倚在船栏处往那台上了望。
一旁酒保上前斟茶,洛秦垂眼瞧了一回案下水迹,复又昂首瞅了一眼劈面的离珵,目光飘出窗去,“离主事这位子挑的好啊,甚么风景都看去了……”
离珵见她神采郁郁,“好了,不想这很多了,既然书院里出了人,云栖应当不会有事。外头天气也晚了,万安桥的夕照但是一处佳境,可要去看看?”
离珵目中看不到别人,取了那披风,径直走到青羽面前,为她披上。只觉她脸颊上的色彩,比那水波之上的潋滟霞光更美艳几分。
青羽见离珵背在身后的手指冲她晃了一晃,当即乖乖垂着头不敢擅动。
到了跟前,听那摆摊的人大声道:“另有哪位公子上前一试?”人群里头又是一阵哄闹。
离珵浅笑道:“长史大人如此辛苦,怎能说是打搅。本日听闻万安桥这边热烈,特地过来喝个茶,没曾想竟遇见大人。”
离珵起家相送,回到屋内又去窗边张望半晌,才领了青羽出来。见她沉思凝重,在她鼻尖上悄悄一刮,“有我在,有甚么可忧心的……”
青羽一怔愣住了脚步,“南梁?云栖的旧都?”她看向离珵,他微微点头。
离珵唇角飞扬,随她出了凌府,见她要上书院的马车,慢悠悠道:“听闻万安桥那边,本日极是热烈,仿佛是甚么南梁浔风的嘉会,且不说雅会风集,单是南梁旧都的歌舞已是人间难寻……”
她摇点头,“没甚么,一些旧事罢了。”
青羽闻言不由心头一紧,想着那夜文澄心几近绝望的色彩,内心复又纷繁乱乱起来。
“啧啧,还未过门,就接来送去的……哎吆……”舒窈话未说完,脑袋已经被狠狠敲了一记,青羽板着张脸就往门外走去,“今后没事别来寻我,凌老夫人那边,我考虑着得好好参你一本。”舒窈在身后连声告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