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羽闻言仓猝昂首,长亭的身影在榻前屏风以后,看不清神情,忙道:“不消不消,都被她吵的......”
墨弦取了另一床厚布衾替她盖好,将榻边火盆覆盖翻开,先以白檀木铺于炉底,再取几条上好的瑞碳燃于炉中,无焰而有光,未几时整间屋里就暖和起来。
绿绮本是上等梧桐木所制,年代久了木色不但不减反而更加矮壮厚重。商水亦是上古乐谱所录,曲调苍茫空缈,与绿绮当是绝配。
星回坐在房梁上,隔着华盖,瞧着坐在池边案后的阿谁身影。那女子正将手边的药材一一录在册上,时不时取了一些凑到近前细细闻一回。能把如此艳红穿得这么出尘,他印象里约莫就是那一个了。现在又碰到一个,却飘漂渺渺看不清楚。他感觉迩来能提起他兴趣的事,又多了一桩……
墨弦抬眼,她身上素袍微微皱着,脸侧一道睡痕从眉梢蜿蜒至嘴角。发间的簪子有些松,几缕长发脱开了,轻柔垂在肩上。前额的发有些湿,应是临出门前用水净面醒了醒神。他复又垂下眼,掩去极淡的一丝笑意。
默立好久正欲提步分开,余光中见后院转出一人,一身红裙浓艳。泽芝手中竹篮里,深色的药渣,仍有淡淡的烟气。她走到近前,微微欠身施礼,垂目不语。
那女子微微欠身,“上回白芷还余了些,在外头备着,应是能够一起用了。”明显面无神采,举止神态又偏生出各式风情。
长亭思忖一番,“约莫是苍主事门下,曾听闻他有几位爱徒,各有绝学。平素多数随他云游在外,也会时不时留几个在院中办理事件。若没有猜错,这位应是泽芝女人。”
“啊?又晕了?山主从速出去看看,快点呀......”叽叽喳喳的声音瞬时又塞满了耳朵。
青羽醒来已是傍晚,昏黄间听得帐外有人低语,闻声内里动静又止了声响。眼一花就见一人扑出去,嘴里叽叽呱呱嚷嚷着,“你没事吧,吓死我了,如何几天没见就晕了......”
她把素笺收在屉中,看着案上那封已送来好久的家书,迟疑好久才将它展开。母亲的笔迹有些寥落,看得出的心烦意乱。又将父亲如何流连欢场,酗酒华侈不务正业说了又说……提到祖父大怒,欲将他们居住的宅子也收了去……末端叮嘱她在书院务必勤恳修习课业,莫要再学那医术……
青羽开初因了二师叔坐在一旁,不免有些惶恐,垂垂为音色所动,沉浸其间,四周所见不得见,耳闻而不成闻。琴音初时另有些生涩,跟着曲调缓出,垂垂沉厚连缀。起伏回转间,山影浸寒水,白鹭破幽潭,满室苍茫古意。
苍雩,书院主事之一,青羽的三师叔。医术高深,人间竟有传,他可起死复生。虽为主事,却鲜少在书院中,长年游历在外,寻药探友,一起悬壶济世。
他侧过甚,她的睡颜在融融的炭火光中,喧闹美好。好久,他起家在香炉内又添了少量安神的香料,才悄悄分开。
那二人出门了好久,傅隐方回过神来,“这位……山主可知她是何人?”
长亭一怔,这才明白那淡淡烟气的由来,面上不动声色,负在身后的手,局促地握紧。寂静半晌方道:“有劳泽芝女人了。”
“那便好好歇息,主事那边也让你静养几日,不要思虑太多。”长亭的声音低磁慎重,青羽仿佛能瞥见他暖和的笑容,微红了脸连声应诺。
舒窈是都城凌家长孙女,也是女院生员。“本日也是巧了,我刚好过来见山主,进门就传闻你病了,从速过来瞧你......”舒窈自顾自絮干脆叨说着,手上却也不闲着,递了汤药过来,青羽皱着眉喝了,一边听着她喋喋不休说这说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