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窈是都城凌家长孙女,也是女院生员。“本日也是巧了,我刚好过来见山主,进门就传闻你病了,从速过来瞧你......”舒窈自顾自絮干脆叨说着,手上却也不闲着,递了汤药过来,青羽皱着眉喝了,一边听着她喋喋不休说这说那。
苍雩,书院主事之一,青羽的三师叔。医术高深,人间竟有传,他可起死复生。虽为主事,却鲜少在书院中,长年游历在外,寻药探友,一起悬壶济世。
接下几日,青羽几近不眠不休,指尖磨破了又愈合,愈合了又破,困乏了就伏在琴案上胡乱睡一觉。第旬日天光微明,总算把几本谱子啃了下来。
“啊?又晕了?山主从速出去看看,快点呀......”叽叽喳喳的声音瞬时又塞满了耳朵。
青羽醒来已是傍晚,昏黄间听得帐外有人低语,闻声内里动静又止了声响。眼一花就见一人扑出去,嘴里叽叽呱呱嚷嚷着,“你没事吧,吓死我了,如何几天没见就晕了......”
傅隐见她两眼放光,一脸痴痴只顾在琴身上摩挲,清了清嗓子以示提示,她却还是懵懂不觉。方出言道:“再摸下去,这把上古好琴可就毁了。”
他侧过甚,她的睡颜在融融的炭火光中,喧闹美好。好久,他起家在香炉内又添了少量安神的香料,才悄悄分开。
这日青羽早早睡下,墨弦进屋的时候,只见寝帐低垂,书房一扇小窗约莫是健忘关上,全部屋子寒气沉沉,他关上窗回到榻边。
长亭一怔,这才明白那淡淡烟气的由来,面上不动声色,负在身后的手,局促地握紧。寂静半晌方道:“有劳泽芝女人了。”
她将那信笺折了归去,又用指尖重重压了压封口,仿佛如此能够把这些如尖芒般的实际,密密实实地困在内里。不会在独处的时候,从笔墨之间蔓生出来,把内心扎得千疮百孔。
接下来几日,青羽过起了猪一样的日子。一日三餐都有酒保定时送来,天然另有泽芝送来的奇苦汤药。舒窈这几日倒是常常过来陪她闲话,日落一起用完点心方分开。傅隐兄弟俩也时不时过来,傅远跟在哥哥前面,常常吃力地抱个木闸子,内里都是些别致玩意儿,给她打发时候。
青羽开初因了二师叔坐在一旁,不免有些惶恐,垂垂为音色所动,沉浸其间,四周所见不得见,耳闻而不成闻。琴音初时另有些生涩,跟着曲调缓出,垂垂沉厚连缀。起伏回转间,山影浸寒水,白鹭破幽潭,满室苍茫古意。
曲终,尾音仍环绕不散,青羽已如透支普通,垂眼软软地今后仰倒,却稳稳落入一个度量。
长亭再欲多问,屋外已有酒保抬来软轿,墨弦将青羽安设在轿中,命采蘩送她去栖桐院。
长亭思忖一番,“约莫是苍主事门下,曾听闻他有几位爱徒,各有绝学。平素多数随他云游在外,也会时不时留几个在院中办理事件。若没有猜错,这位应是泽芝女人。”
酒保奉了琴出来,她坐稳了一看,忍不住呀的一声,立时有了精力,面前竟是眼馋了很多年却不得见的绿绮。琴身通体玄色,透着模糊幽绿,如藤蔓缠于古木。伸手重拨了一下,琴音煌煌,耐久不散。
渐至曲尾,调中更加暗哑,青羽只觉心口钝痛,挣扎欲止却没法节制,垂垂神采发白,额际尽是盗汗。
那二人出门了好久,傅隐方回过神来,“这位……山主可知她是何人?”
她的目光仍留在他的面庞,眼眸深处如水波潋滟,“山主才是用心的阿谁。”
傅隐仍望着门外,“难怪了,药斋本来偏僻,本来竟藏着这么个……”一时找不出合适的描述,转头望向长亭,却见他神情可贵冷肃,堪堪止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