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水?
“画梅,”顾云锦睨了她一眼,道,“我落水了,舅娘有让人往北三胡同里带话吗?”
她不由细心看了看顾云锦的面色。
这冷不丁的开口,让画梅一下子怔住了。
整整十年,若说她比畴前长进了些甚么,那就是明白了一点:至心一定能换来至心。
再者,她长在将门,见多了舞刀弄枪,最烦武人粗鄙,而徐家书香,姐姐们温婉和蔼,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,一开口就透着墨香。
说是投奔,徐氏也没搬回侍郎府,而是在不远的北三胡同里买了个小宅子。
多余的,画梅没看出来,只能讪嘲笑了笑,道:“今儿个宴客呢,府里人手都忙不过来,夫人倒是叮咛过了,奴婢揣摩着该当有人手去传话了。”
彼时她年幼,只想与徐氏拧着来,徐氏与娘家有冲突,她就与侍郎府来往,总归是膈应死继母拉倒。
她是徐家的表女人不假,但顾云锦与徐家并不是血亲。
闻声,顾云锦才缓缓抬起了视线,视野落在念夏身上,她一下子就懵了。
顾云锦靠在念夏身上,前一刻她还在等着投胎,再睁眼就回到了十年前?
顾云锦猛得坐了起来,超出念夏的肩膀,一眼就瞧见了那张空谷幽兰的插屏。
让她跑腿?
北三胡同里,是毫不会明知她落水,还没半点表示的。
她是至心喜好这儿……
她落魄以后,还是体贴她、待她好的,只要卧病不起的徐氏和刀子嘴豆腐心的嫂嫂了。
毕竟在冷水里泡了一回,又昏睡了一个多时候,顾云锦的神采廖白,嘴唇都没多少血气,看起来病怏怏的。
闵老太太数十年如一日地看徐氏不扎眼,徐氏要依着娘家用饭安身,自不敢再到闵老太太跟前露面,怕老太太看着她就来气,平白起争端。
她对侍郎府的喜好,在那十年里,全被孤负了。
真是不法!
“你这么忙的呀?”顾云锦歪着脑袋看她,见画梅点头,她撇了撇嘴,“那你刚才在门口和念夏东拉西扯甚么?有这个工夫,不如走一趟北三胡同。”
从没传闻过,回光返照还能有第二回的。
顾云锦是客居,刚入京那会儿,还带着将门里那股子大大咧咧的脾气,时候久了,待人接物就暖和细致很多,平素里见了她,一口一个“画梅女人”,客气得不得了,何时这般冷冰冰的?
顾云锦攥紧了被褥里的手,眼底滑过一丝调侃。
她闺中爱兰,最喜好这插屏,住的院子也叫兰苑。
这算是回光返照?
“念夏。”顾云锦唤了声,就这么两个字,她的嗓子就烧得慌。
顾云锦想好好理一理思路,就不肯意与画梅多费口舌,便道:“既然人手不敷,不如画梅你走一趟呗。”
您醒了就好,夫人说了,只要您平安然安的,甚么事情都不打紧……”
她一心等死,连眼皮子都懒得睁。
念夏的神采白了白:“女人落水了呀,您别是冻胡涂了吧?”
顾云锦眨了眨眼睛,刚想说话,又冻得直颤抖。
徐氏不往侍郎府里来,顾云锦倒是一月里有两旬住在兰苑里。
她打了个颤抖,伸直着身子,心想,不愧是岭北的夏季,刚落了初雪,就冷成了如许,让她这个病入膏肓、垂死之际的人都冻复苏了。
顾云锦是被冻醒的。
内心再不满,画梅嘴上也不能直直刺顾云锦,她清了清嗓子,皮笑肉不笑:“表女人,夫人那边还等着奴婢做事呢。”
闻言,画梅眉梢一扬。
模恍惚糊的,顾云锦闻声了说话声。
她才莫名其妙地回到十年前,全部脑筋还浑沌着,但她还是记得,那年落水,直到三天后的月末,北三胡同里才来人看她,且涓滴不晓得她落水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