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得轻飘飘的,梁鹄也是凉州土著,哪能不晓得凉州羌胡自内附以来,时叛时降,与汉人从争地争水到打斗惹事,各种事情就未曾少过?但是他这个书家刺史,只求一个风骚娴雅的名流气度,摆布只求这羌乱不要在本身任上发作,放在天子眼中,便算是本身一桩功绩了。
从沧浪台上望去,远见祁连千载白首之峰,上摩彼苍,四野绿意不断,接于河岸。这等气象,与中原膏腴之地迥然分歧,让人登高一望,便使得襟怀一畅。
而于书道很有些附庸风雅之好的灵帝刘宏,也竟然就因为这位梁大师的书道高深,一时髦起,就把他从鸿京都学一手汲引到了现在的凉州刺史高位上。要说魏野阿谁兵曹处置来得太太轻巧,那么梁大师这个凉州刺史,来得就如同儿戏了。
如许的庸人,段太守如许久经宦海的老吏也是看不上的。但是身份有别,刺史名位天然相制于郡守,这该巴结的,还是得乱来起来。
段太守将手摇了摇道:“使君谈笑了,罔自束建议,游学于鲁地,后蒙拔擢,几历边事,宦游西凉也近二十年矣。故里风景,久已不见不闻,那里还能说个一二。若说故里风景,张掖郡便是段某之故里了。”
归正有处置苏正和、老友盖勋这些本地贤能操心碎务,梁大师只要勤于书艺,天然有君王恩宠、名流奖饰了。
有了美酒,天然也要美器。于阗国贩来的玉碗玉爵,当然罕见可贵,但是祁连山也产墨玉,固然玉色不正,多了很多茶青斑点,分歧适做圭璧璋佩,但是琢为酒具倒是再好也不过的。出高傲秦的琉璃杯,别处或许极少见到,只要朱门权贵或许保藏着一两件,秘藏器重,等闲不现于人前。但是姑藏的大族乃至商户,谁家开筵不是备好了一两件琉璃碗,专门为高朋端上来?
听着段罔如许不加粉饰的说法,梁鹄竭力一笑,才有力辩驳道:“但是羌胡毕竟都是蛮夷之种,常怀不臣之念,这个别例……总不太好……”
凉州十三郡国,造化独钟二郡,民谚所谓“金张掖,银武威”者。
被他呼为乐泉兄的中年人,生着一张国字脸,方头厚唇,看上去似是极其诚恳忠诚的父老人物。但是左眉中间却生着一颗肉色大痣,顿时将他的面相粉碎了好些,反而显出一丝阴鸷气味来。这位便是张掖郡太守段罔,表字乐泉,青州寿光出身,在张掖郡一任太守就是十几年,只因罔音通王,也有人背后直接喊他张掖王的。(盗泉子按:东汉灵帝期间的这位张掖段太守,因作者只知其姓,不知其名,只好向壁假造,不免遗笑于风雅之家。)
见梁鹄还是有些不大信赖,段罔减轻了口气道:“向来治凉艰巨,不过本地豪族皆以军功昌隆,羌乱每兴,不消凉人则不能平羌乱。则凉州治平之策,在于两件事,一者抚羌人以柔,二者镇凉人以刚。最妙的,莫过于结好过羌人,以羌制凉,则使君能够垂拱而治也。”
所谓兵家必争之地,也就是兵火烽烟不时帮衬之地,比拟之下,反倒在农桑二字上比张掖郡略逊了一筹。
所谓“金张掖、银武威”,是张掖、武威二郡地气暖和,利于稼穑,麦田桑柘连缀,火食稠密。但是比拟之下,武威郡号称“通一线于广漠,控五郡之咽喉”,号称是兵家必争之地。
祆教徒既然不敢猖獗胡为,那么姑藏城的贩子炊火气,也就显得比别处更稠密些,乃至民风较诸关内,还更开通些。凉州的大族,重武功,轻儒术,对于关内为了平抑粮价而频频禁酒也是不觉得然。归正,姑藏城里上些层次的饮宴,都用的是西域葡萄酒,又未曾用米麦蒸酿,天家的禁酒令能管得很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