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民聚成一团,七嘴八舌群情,固然都面庞凝重,却粉饰不住看似怜悯,实则猎奇的镇静。
“王猎户逮到猎物,就喜好开膛破肚,割开喉咙生饮其血,再斩断四足,摆成方形,猎物尸身放在中间……”
第一百三十五章姑苏城外(一)
铸剑,炉火需旺到极致,方能将青铜融成红液,再几次锤锻,砸出杂质,夯打坚固。如此几次数十次,直至粗胚光芒紧密,纹理有序,刚中有柔,才算初成。
半夜时分,圆月高悬,六合通透,星光如纱,覆盖万物。
“邻里相传,白狐非妖而是异兽。狐皮披身,温若晚春;狐肉做引,炼成丹药,延年益寿。最奇异的是狐血,铸剑时混入几滴,便可铸成神兵利器。”
“天道……天道……”三郎板着指节,“格登”作响。
更可骇的是,王猎户手脚,被扯破扯断,围着半截尸身,端端方正摆生长方形。厚厚血浆掺杂着脂油,凝成暗红色血块。恶臭、血腥味、奇特的腥膻味,熏得村民捂着鼻子,强忍呕吐。
通体乌黑的老鸦,扑棱着翅膀,落于树皮班驳的枯枝,浑浊瞳孔,映着傍晚落日,落寞离别的暗红。
故此,炉火,是铸剑关头。若不提早烧旺,迟误很多白日工序。何况,江南的夏季,阴冷透髓,炉火还能烘干室内湿气,可防手脚寒症。
木门“吱呀”推开,阴冷北风趁虚而入,吞噬着窑里热气,升起腾腾白雾,覆盖着墙壁的青铜剑,凝成片片水珠,颤颤欲滴。
三郎有些不舍地瞅着越来越旺的炉火,跺顿脚,排闼而出。
“凭甚么三郎好福分,能娶到这么标致贤惠的女子?”
众村民交头接耳,不住打量这俩异人。
“铸剑……铸剑……”男人披垂的黑发沾满油灰,眼神涣散地呢喃低语,双手有力松开,“为何?究竟是那里出了题目?”
“唉!平素捕杀那么多植物,山神降怒了。”
三郎谨慎地抽开阿千枕着的胳膊,披件衣裳,蹑手蹑脚走进铸窑,生火烧柴。
“名剑如果大家能铸,天底下那里还驰名剑?”阿千冻得通红的俏脸,绽放着初春第一朵桃花般光辉,晶亮如星双眸漾着两汪崇拜光彩,“如果只要一人能铸出,那必定是,我的三郎。”
重重一击,震耳欲聋的崩裂声,寒窑簌簌落着灰尘。被烟灰熏得乌黑的精干男人,左手铁钳、右手铁锤,失神地盯着火炉里,两截亮红的颀长青铜条……
莫非,三年前,三郎深山救返来的阿千,就是妖狐?难怪长得这么都雅!这么提及来,阿千确切误入王猎户的陷坑,死的又是王猎户。
冷风如刀,锋利地盘旋于六合。萧索肃杀之气,惊得河边老树几片枯叶瑟瑟颤栗,颤巍巍飘落,跌入泥黄的河水,荡起一圈沉重的波纹。有力抗争运气之流,身不由己向着月升方向,残落逝去。
“唰、唰、唰!”目光齐齐射向三郎。
村西,王猎户家。
“太惨了!哎……好端真小我,报应啊……”李伯颠三倒四地感喟挥手,“老了老了,见不得这场面。”
“若不是你在山里救出跌落兽坑的阿千,说不定我早就被山兽吃了呢。别悲观,我家三郎,但是很当真的人呢。”阿千仰首谛视着三郎刚毅面庞,垂怜地轻抚油污污乱发,“你铸的剑,士大夫争相佩带赠送。这是多么光荣?”
“阿千说,我长白头发了。莫非,这不是头发,而是……”
众村民细细检察,公然,王猎户的五脏六腑,唯独少了心脏。虽说两男人透着说不出的古怪,内心却都信了八九分。
“长年打鸟,终被鸟儿啄了。”同是猎户的王阿叔举着火把,照着东墙沾着污血的兽爪陈迹,“三郎,你看墙上爪痕、满地白毛,怕是这几天那两个怪人寻的白毛狐狸。王猎户,这是死于天谴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