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在。”
高昶霍的转过身,沉冷冷地望着他,不怒自威。
徐少卿赶快端了铜盂,上前扶他坐起,用手重拍后背,好轻易等他止了咳嗽,这才面带歉然道:“寄父谨慎着了,都是儿子痴顽,惹得寄父几乎犯了病。”
徐少卿只送到门口,便不欲持续再陪,告别正要回身,却又被她叫住了,回过甚来,却见谢婉婷敛着那倨傲的暖色,干笑道:“徐厂臣先不忙走,本宫另有一事相求。”
当下轻叹一声道:“寄父见的是,先帝毕竟尚且年青,又亲政不久,朝中宫中天然是以太后娘娘为尊,儿子当真胡涂了。”
徐少卿抬眼看了看他,随即又躬身应道:“陛下圣明烛照,这仿佛是有人决计留下的马脚,要引臣去查,以求祸水东引,一箭双雕。”
“这话到本督这儿就算了了,今后细心你的嘴,别闹到连用饭的家伙事都没了。”
徐少卿不再多言,下了台阶,径直来到轿前,看帘门已撩开,刚要叮咛回东厂,就看那随行的内侍躬身道:“二祖宗,老祖宗方才差人传话,说正在司礼监值房,叫我们归去一趟,有话说。”
高昶哂然一笑,也没再多言,转转头去望着窗外,但见漫天飞雪如花,纷繁扬扬,瓣瓣飘落,满眼尽是银装素裹,脸上刹时又规复了沉冷。
徐少卿微一蹙眉,先应了声“是”,随即问道:“陛下真要将此事彻查到底?”
只要那跪在中间,仍着斑斓宫装,头饰繁复的女人不声不吭,白森森的脸上尽是讽刺和不甘。
“别的,臣已确知,云和公主是昨日巳时初到的清宁宫偏殿,而当时淳安县君正在太后寝宫,奉养已毕后,才仓促赶往偏殿赴约,这前后足足差了一刻的工夫,与供词中所述可作印证。”
……
徐少卿也不由暗自点了点头,遐想显德帝当年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称心称心的事没有几件,反而到处受制,满朝文武更是阳奉阴违,这天子做得的确憋屈得紧,尊崇也不过就是面子上罢了,若非如此,恐怕他也不会弃国而去。
雪下了一天,终究停了。
“既是要紧的事,就请寄父叮咛,儿子这就去办。”
徐少卿抖了身上的落雪,正要解了罩氅入内,便听那干涩衰老的声音叫了句:“是卿儿来了么?”
“如何?徐厂臣是不敢查,还是不想查?哼,东厂的本领固然大,但这点小事朕也一定必然要仰仗你徐少卿。”
自小入宫,十数年间,大半都跟在他身边,若说体味最深,便莫过于这小我了,偶然乃至不须言语,只一个眼神,就知他的意义。
“本宫想与云和mm再见一面,不知徐厂臣能够引见么?”
“关头的人证、物证都不在,却恰好留下这些左证,将此案引向……你不感觉蹊跷么?”
焦芳又大口喘气了几下,用帕子抹了抹嘴角,慨然叹道:“唉,没想到十几年来辛辛苦苦,到头来该隔心的还是隔心,劈面竟连句实话也不肯说。”
刚转过拐角处,门口的内侍便瞧见了,赶快迎畴昔,将罩氅替他披好,又将添好炭的手炉奉上。他将那小炉拢在袖管中,身上的冰冷之感稍觉好了些。
焦芳听他说完,便呵呵大笑,半途忍不住一口痰上涌,顿时咳嗽起来。
他沉默无语,凛眉将那十几张册页翻看完,便丢还在徐少卿面前。
过了半晌才调哑着嗓子道:“当今陛下虽有明君之相,但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罢了,锐气虽足,经历尚且不敷。太后娘娘并非不问政事,只是平生最爱的便是这个儿子,未免娇纵些,真到了裉节儿时,毫不会袖手旁观。再加上河东顾氏乃建国功臣,世受隆恩,弟子故吏遍及天下,只怕这现在宫中还一定像你所说的那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