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必说了。”
她脾气本就孔殷,此时心中更是暗自火起,但想着焦芳之前的话,也是不能躁进,以免又闹得不欢而散,难以清算,当下仍旧拉着他,极力缓声道:“这叫甚么成全?不过是将她送出宫去,免得费事,于人于己也都好。你是高家子孙,又是国朝天子,更应以社稷为重,晓得弃取,好孩子,此次你必然要听母后的,好不好?”
高昶呵然一笑,将手覆在她手上,用力一拂便推开了,跟着长身而起,微微拱手道:“此事儿臣已有主张,母后不必过问,儿臣另有要务,这便辞职了。”
高昶轻叹一声,浅笑道:“母后不必担忧,儿臣理睬得,眼下我即位未久,恰是非常之时,多费些心机也是在所不免,今后待各方都理顺了,也就不这么操心费心了。”
“昶儿,昶儿?你如何了?”顾太后被他瞧得有些心悸,不自禁地朝后缩了缩。
上元已过,早算开了春,没曾想还是这般凄冷。
“好,好,昶儿快起来,我们母子俩哪来这么多繁文缛节,你内心想着母后便好,不必如此。”
“母后息怒,儿臣只是不叫母后再管皇妹的事,哪曾有违甚么孝道?既是这么说,儿臣便干脆下一道旨,请母后移居内苑静斋,好生保养,儿臣每日迟早看望,亲身奉侍,以尽人子之孝。”
她顿了顿,便抓紧儿子的手:“那丫头做出这等事来,本是不该宽恕的,但若真措置了她,定然伤了你的心,又念她是个不幸人,母后也不想多加究查,只是现在再不能留这丫头在宫里了,你干脆也收收心,不必沉沦于她。至于那徐少卿,无妨也一起放了,免得那丫头寻死觅活,再生出事来,恰好也趁机将东厂裁撤了,遂了你的情意。”
…………
这话里话外已有些不耐。
“这个母后不必担忧,儿臣早已定了口风,徐少卿那厮不过是设想勾引云和离宫,并无它事,各处也已下了严令,任何人不得再行提起,更不得群情,毫不会鼓吹出去。”
此中一个肥胖的身影略显吃力地攀上了车,斜靠在木橼上,抬手将罩帽稍稍向后扯了扯,暴露那张惨白的俊脸,淡淡一笑。
“着内阁拟旨,司礼监焦芳自侍三朝老臣,娇纵高傲,无旨肆意出入宫廷内苑,实有不臣之心,念其大哥,入宫数十年亦有微劳,免其极刑,马上罚往西山守陵,永不得返京。”
“那是之前,现下她与那徐少卿做出这等事来,朝堂表里都已晓得,秽乱宫闱,宗庙蒙羞,如果传到官方,我们皇家便真的贻笑天下了,该如何措置,自当好好想一想。”
顾太后和声一笑:“国事上你来做主,母后放心得紧,只须记得国度复兴非一日之功,凡事量力而行,不必过分强求,你好好的,母后在宫里也放心,晓得么?”
焦芳又靠近了些,挨到她身边,低声道:“你自来都是个急脾气,陛下也是这般,三两句话一顶就要炝火,这便甚么也劝不得了。稍时陛下来了,可别像前次那般唇刀舌枪的,究竟是母子连心,你好言好语的说,陛下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,只要能劝得他转意转意,今后也就不消这般烦恼了。”
她呷了口茶,叮咛道:“你叫陛下出去,其他的在外磕个头就成了。”
焦芳又在她手背上一拍:“这个不必担忧,由我去办,包管不会留下后患,只是陛下这头臣下进不得言,须得是连肉连心的人循循善诱才行。”
“就送到这里吧,再远了也没甚么好。”
高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本来还带着些体贴眼神一点点的暗淡下去,转刹时已毫无暖意,直似在瞧一个不相干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