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厂臣真的不肯避雨?”高暧望着他那还是懒洋洋的模样,恨恨地问。
徐少卿嘿然一笑,却见高暧已自顾自的上了车,那神采不由又沉了沉,因而便让人将瓜收下,扶车步行一段,等去得远了,这才筹办登车启行。
这么想着,随即便记起他是奴婢出身,底子算不得真男人,又是东厂里摸爬滚打过来的,说不定便真是气性大,只是畴前没瞧过罢了。
叫他出去坐么?本身实在张不开这个口,再说那车夫不知去了那里,眼下外头就他一人,也不能没人看管,若说是泊车,寻个阴凉的处所歇一歇,却又急着要去追逐车驾,担搁不得。
她不由一阵欣喜,心说这时如有冷风的话,他便能少受些暑热之苦了。
就见他已盘膝坐好,双手捋到腰肋处,先松了那镶玉革带,然后旁若无人的解起了系带。
这那里像个奴婢,清楚就是个磨人精么!
高暧惊得向后一靠,缩在角落里,定了定神,才抬眼去看。
目光再往上移,便是他那小半张侧脸,微微向上扬着,眼中沉沉的,全然不像平常那般凛光摄人,倒显得落寞欣然。
她心头像被甚么触了一下,竟生出想开口叫他的打动,但随即又感觉方才还在着恼,却俄然这般转了神采,未免过分高耸,自家难堪不说,没得更让他瞧轻了。
雨势渐大,千珠万点的砸下来,瞬息间便将他的袍服打得透湿。
他说得波澜不惊,唇角那丝笑意却已隐不住了。
她自来便是如此,不管话头还是行事上,都从没占过半分便宜,现在比起活力,她天然也不是敌手,没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。
徐少卿在中间瞧得不是味儿,这文静人怨起来,还真让人难受得紧。
他不由一愣,那两道剑眉随即蹙结起来。
扯开系带,脱了曳撒,手上却仍不断,很快又将中衣也脱了,暴露那一身白净如玉,但却肌理清楚的身子。
但随即脑中一凛,仓猝凑到窗边向外望。
这使性的磨人劲儿让他也有些无措,此时倒是进退不得。
她抬手遮了遮,就看那熟谙的背影斜靠在木橼上,一腿曲着,另一腿垂在车下,明显坐得懒惰,瞧着倒是说不出的娴雅。
“雨来了,公主请快进车去坐稳,臣也好催马行得快些,早一刻赶上车驾。”
徐少卿唇角笑意更甚,但仍敛着活力叹道:“这车上的篷子精密得紧,雨水打不出来,公主尽管安坐便好。至于臣么,自小在家甚么苦都吃过,入宫以后服侍主子,就更不必说了,稍稍淋些雨还真就算不得甚么,公主不必管了。”
“多谢公主体贴,臣真的没事。”
她惴惴的如坐针毡,几次忍不住揭帘去望,越看越是意乱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那一推清楚带着怨气,固然只是轻柔的回绝,却一样令民气惊。
径出文武方门,仍沿神道一起回到车前,却见那中间堆着几提西瓜,又大又圆,瓜藤漫卷,表皮隆着筋脉,一色的茶青。
她心头跳得更加短长,在这么狭小的处所,他又是这般行动,实在让她手足无措,恨不得当即冒雨跳下车去。
想到这里,不由又是愤恨,又是懊丧。
她本来是有几分负气的意义,但想着以他平素的性子,定然会强挤出去,却不料竟是这般风景,本身心下也开端发空。
这个向来温文,乃至有些木讷的人竟然也会恼。
淋场雨也没甚么大不了……
而那些事,他该当也不是心存私念而坦白不告,可本身不但没有好生言谢,反而还摆神采给他看,实是大大的不该。
就算身子骨再好,可也不该这么糟蹋,明着暗着不就是在和她负气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