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再去看时,他已穿过院子,来到了这边廊下,斯须间,便走至近旁停下了。
“臣在廊下,淋不着,何况转头还要分拨明日出发的事,就不出来了,公主有话,便在这里叮咛臣也是一样。”
高暧从没见过这般风景,在车驾上看得也是心旷神怡,暗想这北地的风景大略便是如此,反而感觉镇静了很多。
……
沿途但见丘陵绿树渐少,平原灌木渐多,偶然遥眺望着,竟没半分起伏,偶有几处山势,也都重岭巍峨,连缀成脉,过后便又一马平地,到处闪现着粗迈与豪气。
翠儿端了碗汤羹放在面前,也朝内里望了望,叹声道:“公主,天这般昏着,雨另有得下,本日瞧着还是上不得路,不知要延到甚么时候呢。”
垂眼看时,那铜盆中的水早已浓似黑墨,却兀自还在微微闲逛着。
又是官样文章普通。
帐幕内,几盏铜灯的火苗笔挺而立,纹丝不动。
“……”
这里山川形胜,沃野千里,倒也算是个极好的地点。
正筹办叫人将那盆毒水拿去倒掉,便听有个声音在背后叫了声:“督主大人。”
掌心缓缓上提,他身子也随之微颤,本来平和的面色刹时罩上一层如有若无的青气,脸上抽搐痉挛,明显正在痛苦难当之际。
徐少卿盘膝坐在临时铺就的床榻上,一掌沉在丹田处,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和中指,直直的插在盛满水的铜盆中。
这一停便是好几日。
她绝望之余,公开里另有些着恼,垂首应了一声,故意想问几句,却俄然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徐少卿眉间微动,惊诧道:“公主何出此言?臣不过是为了路程有些烦恼罢了,公主若觉不当,劈面责臣就是。”
眼看距洛城还稀有百里,不久便可达到,天时却俄然变了,连日来暴雨滂湃,门路泥泞难行,到厥后只得在四周一处小镇的驿站临时停了下来。
他虽是笑着,却淡淡的让人自发索然有趣。
“嘿,督主大人贵体不适,鄙人不便叨扰。呵……要不要鄙人替督主大人将那盆毒水倒了?”
高暧怔怔望着他,俏目中的光垂垂黯了下去,渐渐垂下头,低声道:“无事便好,厂臣自去忙吧,我这里也该筹办上路了。”
高暧支颐坐在案边,望着窗外雨帘挂檐,半雾半烟的院子发楞。
那人似是答得嬉皮笑容,夜色入耳起来更有些阴测测的。
她愣在那边望着他,心中说不出的失落,却也不好强求,想着那些迷惑,顿了顿,便问道:“厂臣肩头的伤可好些了么?”
她顿了顿,俄然又问:“公主内心念着奴婢,莫非便没想过本身?在庵堂里委曲一辈子,真就甘心么?”
徐少卿眉间一蹙:“有何话便直说,本督可没甚么耐烦与你兜圈子。”
只是在这最后的闲暇里,却像丢了甚么东西,让她欣然若失,反倒比即将到来的礼佛日子更令人郁郁。
徐少卿神采大变,蓦地转头向背后望去。
凌晨。
叹了口气,抬眼又望向窗外,便见那院中的月洞门内俄然转出一个身影。
车驾行得甚快,只七八日工夫便到了河间地界。
只见烛火映在帐幕上,却不见半小我影。
“也没甚么要紧的话,只是鄙人想大胆问一句,督主大人可还记得本身本来的身份么?”
事出俄然,她百思不得其解,越想越是放不下心来。
徐少卿那边却甚是奇特,除了迟早拔营安营,或入住府县歇宿时,才来问个安,也是隔着帘子恭恭敬敬的说几句官样话,便仓促回身去了,别的便鲜少露面。
“督主机灵过人,天然猜得出,不必鄙人多言。”那声音嘿然低笑道。
才只十七岁的年纪,这辈子便要伴着青灯古佛度日,能叫人甘心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