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嘉渐渐说道：“这俞莲臣本是必死，碰到了你，是他的造化。”
这一次的诊脉异乎平常的冗长，因为薛翃底子就摸不着天子的脉，不是因为天子的病情奇特，而是因为她的心魂早就不复循分，心跳的声音仿佛从胸口穿到了双耳，她听不见脉搏，也探不到脉息跃动，茵犀香的气味太奇特了，熏的她几近要再像是前次一样直接晕厥畴昔。
薛翃蹙眉想了会儿：“那，皇上的坐卧如何？”
“不错。”正嘉道，“内心还甚是沉闷。”
天子浅笑：“河南那边的河道出事，那些朝臣们，还想劝止朕停止在内宫做法事，哼，他们懂些甚么，又那里晓得朕的苦心。”
薛翃不言语。
郝宜这才明白。当下忙笑道：“这但是可贵的恩情，仙长快谢过皇上犒赏。”
正嘉拢在宽袖里的手悄悄地捻着白玉龙形佩，有些不甘的躁动：“你要见太医，叫他们来就是。”
公然，正嘉悄悄笑了声，了然普通：“不碍事，和玉渐渐考虑，反正朕现在百病全消。”说着转头，垂着眼皮问：“汤备好了？”
正嘉看向薛翃，却见她盯着那鹤鹿纹的汤碗，神采更白了几分。
郝宜乐颠颠地才要转过帘缦，却见火线天子微微低着头，仿佛很密切的在跟薛翃说着甚么。
毕竟薛翃极其体味天子，现在模糊地从这话里听出几分非常。
正嘉挑眉：“可见张真人对你另眼相看，不是没有事理的，话老是说的这么通透。你就是比朕安闲，说走就走了，朕却还得困在这庸庸碌碌的俗世当中，受那些俗事的绊扰。”
这会儿，那茵犀香反而似拯救了，薛翃想仗着这香气把鱼茸跟火腿的腥气压下去，强忍着不适说道：“请帝君恕罪，贫道从小茹素，不能吃这些东西，也闻不得。”
不远处的郝宜看在眼里，心中啧啧称奇，他服侍了正嘉这几年，天子从没有像是本日这般畅快大笑，毕竟天子是要修道的，便发愤要收敛七情六欲，本日，莫非破戒了么？
郝宜领命起家后退，直到退到了十数步开外的帘帐后才悄无声气地站住，转头叮咛小寺人去取汤水。
天晓得她费了多大的力量，才将手指按在了天子的手腕上、而没有立即弹开。
正郝宜将那铜胎掐丝鹤鹿纹的汤碗盖翻开，顷刻间，香气扑鼻。
薛翃道：“明君有道，天下才会大安，师兄即使本事，也不过是个辅弼罢了，至于我，便不值一提。”
但是不管在正嘉跟郝宜眼中的薛翃是如何的模样，对薛翃本身而言，倒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。
那茵犀香是是自汉朝时候传入中原的，乃是西域国的贡品，本来早就失传，只是正嘉一心修道，对这些香料、丹药之类的也格外上心，催促着内造局，近两年才又将这香制了出来。
正觉非常，薛翃已经站起家来，后退几步，举起袖子掩开口鼻。
只是毕竟是西域之物，香息跟中原的平和中正大不一样，在暗香当中更有一点淡淡地荫荫凉意若隐若现，给人一种有水汽浮动的氤氲错觉。
正嘉复又抬头长笑：“好好好。只不过你才不是甚么‘不值一提’，你……”他如有深意地看薛翃一眼，并没有说下去。
正嘉“啊”了声，略觉绝望：“本来如此。朕倒是忘了。”
郝寺人的心又一紧，担忧地看向薛翃。
薛翃忍不住又看一眼正嘉，却见他笑的成竹在胸。
薛翃捧动手炉，垂眸定神，半晌道：“多谢帝君厚爱。”将手炉放在中间的剔红小香几上，薛翃道：“贫道请脉。”
“偏你有这些心机，那好吧，你且去，”正嘉目光沉沉，一笑：“但朕……可就交给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