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堂刚走开两步。
“跑堂！拿毛巾吧！”
“拿毯子，拿枕头，打手巾把，拿――”仿佛没想起拿甚么好。
他没言语。看了看铺位，用尽满身――假定不是满身――的力量喊了声：“跑堂！”
我倒有点迷了头，火车还没动呢，不从北平上车，莫非由――由哪儿呢？我只好反攻了：“你从哪儿上车？”很和蔼的。我但愿他说是由汉口或绥远上车，因为公然如此，那么中国火车必然已经是无轨的，能够随便逛逛，那多么自在！
“跑堂！厕地点哪边？”
跑堂没有来。我把我的报赠给他；我的耳鼓出的主张。
“总得问问跑堂，跑堂！”
“跑堂！”
“你呢？”我问。
“上边另要一壶！”
“拿毯子！”
火车在北平东站还没开，同屋那位睡上铺的穿马裤，戴平光的眼镜，青缎子洋服上身，胸袋插着小楷羊毫，足登青绒快靴的先生发了问：“你也是从北平上车？”很和蔼的。
车在此处停半点钟，我雇好车，进了城，还清清楚楚地闻声“跑堂！”
“哦？！”他确是吓了一跳，仿佛坐车不带行李是大逆不道似的，“早晓得，我那四只皮箱也能够不打行李票了！”
我心中安坦了很多。
“拿茶！”
我笑了，没法儿再忍住。
到了丰台，车还没站住，上面出了声：“跑堂！”
刚一开车，跑堂给马裤先生拿来头一份毯子、枕头和手巾。马裤先生用手巾把耳鼻孔全钻得到家，这一把手巾擦了起码有一刻钟，最后用手巾擦了擦手提箱上的土。
跑堂正忙着给客人搬东西，找铺位。但是闻声这么告急的一声喊，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，跑堂跑来了。
跑堂从门前走过。
马裤先生出去，呆呆地立在走廊中间，专为停滞来往的搭客与脚夫。俄然用力挖了鼻孔一下，走了。下了车，看看梨，没买；看看报，没买；看看脚行的号衣，更没感化。又上来了，向我号召了声：“天津，唉？”我没言语。他向本身说：“问问跑堂。”紧跟着一个雷：“跑堂！”我悔怨了，从速地说：“是天津，没错儿。”
“开水，先生！”
马裤先生没任何的表示。跑堂用心肠笑了笑，表示歉意。然后搭讪着渐渐地回身，以免快转又吓个跟头。转好了身，腿刚预备好快走，背后打了个轰隆，“跑堂！”
我拿起报纸来。
到了天津，又上来些搭客。马裤先生醒了，对着壶嘴喝了一气水。又在我头上击打靴底。穿上靴子，出溜下来，食指挖了鼻孔一下，看了看内里。“跑堂！”
“好吧！”跑堂退出去。
跑堂的眉毛拧得直往下落毛。
“等等。”跑堂仿佛下了抵当的决计。
跑堂不是假装没闻声，便是耳朵已经震聋，竟自没转头，一向地快步走开。
“先生，请等一等，您等我忙过这会儿去，毯子和枕头就一齐备到。”跑堂说得很快，可仍然是很和蔼。
“厕所里有。”
“先生请略微等一等，一开车茶水就来。”
我给他数着，从老站到总站的十来分钟之间，他又喊了四五十声跑堂。跑堂只来了一次，他的题目是火车向哪面走呢，跑堂的答复是不晓得；因而又引发他的建议，车上总该有人晓得，跑堂该当卖力去问。跑堂说，连驶车的也不晓得东西南北。因而他几近变了色彩，万一车走迷了路？！跑堂没再答复，但是又掉了几根眉毛。
“跑堂！”
没有回声。
“拿毯子！”马裤先生喊。
“不要茶，要一壶开水！”
“干吗？先――生――”
“转头见。”
“毯子就来。”
“哪边都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