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回到宿舍的时候,大师还全没睡呢。不睡是当然的,但是,大师一点也不显着焦急或发急,抽烟的抽烟,喝茶的喝茶,就仿佛有红白事熬夜那样。我的狼狈的模样,不但没引发大师的怜悯,倒招得他们直笑。我本排着一肚子话要向大师说,一看这个模样也就不必再言语了。我想去睡,但是被排长给拦住了:“别睡!待一会儿,天一亮,我们全得出去弹压空中!”这该轮到我发笑了;街上烧抢到阿谁模样,并不见一个巡警,比及天亮再去弹压空中,岂不是天大的笑话!号令是号令,我只比如及天亮吧!
这时候,铺户的人们才有出头喊叫的:“救火呀,救火呀!别等着烧净了呀!”喊得教人一闻声就要落泪!我身边的人们开端活动。我如何办呢?他们如果都去救火,剩下我这一个巡警,往哪儿跑呢?我拉住了一个屠户!他脱给了我那件尽是猪油的大衫。把帽子夹在胳肢窝底下。一手握着佩刀,一手揪着大襟,我擦着墙根,逃回“区”里去。
苦人当然出来了,哼!那中等人家也不甘掉队呀!
我一辈子只瞥见了这么一回大热烈:男女老幼喊着叫着,狂跑着,拥堵着,辩论着,砸门的砸门,喊叫的喊叫,咔嚓!门板倒下去,一窝蜂似的跑出来,乱挤乱抓,赛过在地的狂号,身材利落的往柜台上蹿,全红着眼,全拼着命,全奋勇进步,挤成一团,倒成一片,散走全街。背着,抱着,扛着,拽着,像一片克服的蚂蚁,举头疾走,去而复归,呼妻唤子,前呼后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