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没瞥见二爷?”
又过了四五天,这点事还在我心中悬着。有一天早晨,王五来了。他是在李家拉车,已经有四年了。
“我也这么想,”他又停顿了会儿,但是被酒气催着,仿佛不能不说,“我在李家四年零三十五天了!现在叫我很难。二爷待我不错,四爷呢,的确是我的朋友。以是不好办。四爷的事,不准我奉告二爷;二爷又是那么傻好的人。对二爷说吧,又对不起四爷――我的朋友。内心别提多么难堪了!论理说呢,我该当向着四爷。二爷是个好人,不错;可究竟是个仆人。多么好的仆人也还是仆人,不能肩膀齐为弟兄。他真待我不错,比如说吧,在这老热天,我拉二爷出去,他总设法在半道上担搁会儿,甚么买包洋火呀,甚么看看书摊呀,为甚么?为是叫我歇歇,喘喘气。要不,怎说他是好仆人呢。他好,咱也得恭敬他,这叫作以好换好。久在街上混,还能不懂这个?”
“他明天就没回家。”他又想了想,“我得在这儿藏两天。”
豪情到了最热的时候是会最冷的。想不到他会如许对待我。
“那敢情好,我本身倒,还真有点渴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“那不算,那是悲观地割舍,并非由本身身上拿出点甚么来。这十来天,我已经读完《四福音书》。我也想好了,我该当分担老四的事,不该当只是不准他分开我。你想想吧,设若他真是专为分炊产,为甚么不来跟我明说?”
明显他是没问弟弟,那笔钱是干甚么用的。要不然他不能这么痛快。他必是只求弟弟和他同居,不再管弟弟的行动;仿佛即便弟弟有带伤害性的打算,只要不分炊,便也没甚么可骇的了。我看明白了这点。
“那行。”
从她那边出来,我心中翻开了鼓。白李上哪儿去了呢?不能奉告黑李!一叫他晓得了,他能立即登报找弟弟,并且要在半夜里起来占课测字。但是,不说吧,我心中又痒痒。干脆不找他去?也不可。
王五头上的疤都紫了:“又多喝了两盅,不由得就说了。”
“不晓得。那天你走后,他用了不知甚么东西,把眉毛上的黑痦子烧去了,对着镜子直入迷。”
我已经走出大门,王五把我叫住:“明天我如果――”他摸了摸头上的疤,“你可照顾着点我的老娘!”
他摸了摸头上的疤,低头想了会儿。然后把椅子往前拉了拉,声音放得很低:“你晓得,电车道快修完了?电车一开,我们拉车的全玩完!这可不是为我自个儿忧愁,是为大师伙儿。”他看了我一眼。
他笑了笑:“不如何。”
事情越来越紧了,电车公司已宣布出开车的日子。我不能再耗着了,得奉告黑李去。
电车开车的头天早晨,我又去看他。他没在家,直比及半夜,他还没返来。大抵是用心肠躲我。
约莫五点多钟吧,王五跑出去,跑得连裤子都湿了。“全――揍了!”他再也说不出话来。直喘了不知有多大工夫,他才缓过气来,抄起茶壶对着嘴喝了一气,“啊!全揍了!马队冲下来,我们才散。小马六叫他们拿去了,看得真真的。我们亏损没有家伙,专仗着砖头哪行!小马六要玩完。”
“过两天再说吧。”他没说别的。
黑李猜得不错,白李确是有个带伤害性的打算。打算大抵不必然就是打电车,他必然另有短长的呢。以是要分炊,免得把哥哥拉扯在内。他当然是不怕捐躯,也不怕捐躯别人,但是还不肯一声不发地捐躯了哥哥――把黑李捐躯了并无济于事。电车的事来到面前,连哥哥也顾不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