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天轰隆!
“伯母和堂姐醒了吗?”
不怪他给一个毛头小子逼得尴尬,委实是此言太重,不管他如何技艺高强,在族长大宅如何声望昌大,他都有一个没法弥补的硬伤,亦是历代族长不怕他叛变的依仗,那就是,他本非雷氏族人!
岩伯游移一下,“那东西跑不了,公子又何必如此焦急?”
除非他当真决计叛逃,不然此后只能像奉养前两任族长一样,勤勤奋恳地奉养雷哲。
岩伯大惊失容,“公子何出此言?”
雷哲心头嘀咕着,大要上倒是一起掩面哭丧,泪洒长空,引得宅中仆妇和族人感慨不已,无不奖饰公子哲以德抱怨,孝打动天,硬是把随后老泪纵横、情真意切的岩伯给压了下去。
更何况,他早两日就得了动静,本日再要堕泪,也实在有些强他所难。
并非他真的刻毒无情,而是他二世为人,与此身任何血亲之间都仿佛隔着一道昏黄鸿沟,统统感情皆似幻似真,平平如水。
雷哲正因看准此点,这才有恃无恐,对他疾言厉色。
雷哲皱了皱眉,“戋戋一把小锁,即使以陨铁铸就又如何,凭岩伯你的功力还何如不得么?本公子耐烦有限,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遁辞消遣!”
他确切明白了,族长父子新丧,雷哲不肯亲身去处伯母逼要钥匙,而是想让他来做这个恶人,觉得投名状。
……
绝大多数雷氏族人都给这一惊天凶信震懵了,回过神来,只觉夏季本已阴沉沉的天空更加压抑了。
岩伯躬身退下。
雷哲暗骂一声,当即眼观鼻,鼻观心,心息相依,法眼正藏,竟是以大毅力凝定意志,默运心法……
在雷哲抬腿跨向门槛的一顷刻,突感面上一热,似遭骄阳直射,昂首看去,倒是雷斌蓦地凝目向他看来,目中精芒电闪,同时一股无形却犹照本色的庞大压力平空降在他身上,令他身子一僵,如陷泥塘。
雷哲孤零零跪在两副棺椁之前,一动不动,烛光摇摆,投在身后地上的影子忽大忽小,左摇右晃,仿似张牙舞爪的恶鬼,使灵堂更显阴沉可怖。
但是这毕竟是个存在真气的奇特天下,唯有充分操纵真气,方可冲破平常针灸和外科手术的窠臼,做到很多在凡人眼中匪夷所思的医治结果。
但这并不代表,他能够欺瞒小仆人,亦或为所欲为!
名字中那“岩”字的山字头,便代表着他的山蛮血缘。
轰隆!
他最惊骇的,向来都不是雷斌、雷冗、雷髯等人的威胁利诱,而是新仆人雷哲的不信赖!
“醒是醒了,但都泣不成声,有力转动……”
须知,雷哲的独门心法本就最重埋头守神,摒弃妄念,不为外物所动,其定力之强,远超雷斌等人所料。
山蛮的血缘决定了,他只能紧紧凭借在族长主子身边,一旦他背叛了嫡脉,雷冗、雷髯等支脉更加不会信赖他,现在只消雷哲对外吼一嗓子,说他叛变了雷氏一族,那他现下的统统权力、声望都将烟消云散,而雷冗、雷髯等人亦不介怀趁机绞杀他。
不管分属哪个支脉、派系,再痴钝的人也对如许的风暴心胸害怕,辨别只在于,有人极力远避而不成得,有人随波逐流,和光同尘,当然也有人迎难而上,主动参与,意欲争得一席之地。
上了年纪的族人不免忧心忡忡,哀叹连连,对七八年前老族长传位时的那场混乱风暴犹自历历在目,彼时,曾经豪杰了得的三个百夫长及诸多名誉陋劣的懦夫,都在风暴中落了个血淋淋的了局。
雷哲到时,铁匠庐的砧公与雷冗、雷髯等族中高层已鲜明在列,个个视线低垂,神采哀伤而庄严。
……
看了看一滴眼泪都没有的雷哲,岩伯不由皱了皱眉,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族长与雷哲父子的恩仇,可雷哲对伯父、堂兄之死如此无动于衷的刻毒心性,还是让他感到很不舒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