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一贯遭到悉心庇护的两个荏弱女人来讲,一下子落空两个血肉嫡亲的无穷哀思,就像天塌下来一样,昏迷,恰是她们最无法,却又最合适的自我庇护。
岩伯神采再变,实在他也心知肚明,雷哲一定当真思疑他的忠心,只是在威胁他尽快交出那件东西,趁便拿捏一下他,让他明白谁是主,谁是仆,让他恪守高低尊卑。
“公子言重了……”
须知,雷哲的独门心法本就最重埋头守神,摒弃妄念,不为外物所动,其定力之强,远超雷斌等人所料。
并非他真的刻毒无情,而是他二世为人,与此身任何血亲之间都仿佛隔着一道昏黄鸿沟,统统感情皆似幻似真,平平如水。
从古医家所推许的经脉和血气角度来看,世上固然有千万种病症伤势,均启事为经脉遭到伤害或闭塞,只要经脉通畅,其病自愈,其伤自痊,除非经脉肢体断去,不然任何肉身的创伤亦会复原,若能接回经脉,断肢亦可重生。
又一次哭晕的伯母和堂姐给送回了房间……
雷斌眼角一缩,脸上讶色乍现即隐,悄悄收了气势,雷砧、雷冗、雷髯三人看在眼里,一样心机微动,对雷哲的表示非常吃惊。
雷哲暗骂一声,当即眼观鼻,鼻观心,心息相依,法眼正藏,竟是以大毅力凝定意志,默运心法……
在雷哲抬腿跨向门槛的一顷刻,突感面上一热,似遭骄阳直射,昂首看去,倒是雷斌蓦地凝目向他看来,目中精芒电闪,同时一股无形却犹照本色的庞大压力平空降在他身上,令他身子一僵,如陷泥塘。
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俩,在雷哲身上可感化不大。
“伯母和堂姐醒了吗?”
雷哲正因看准此点,这才有恃无恐,对他疾言厉色。
为首者竟是一个边幅与雷冗有着六七分类似的虬髯老夫,气势雄浑,恰是雷冗之父雷斌,现在族中辈分最高、权势最大的庶出族老。
更何况,他早两日就得了动静,本日再要堕泪,也实在有些强他所难。
雷哲哭泣着施礼过后,独自跪在正中间的蒲团上叩过甚后,按部就班开端了祭奠守灵,向一个个出去上香拜祭的族人慎重行礼……
名字中那“岩”字的山字头,便代表着他的山蛮血缘。
也难怪,视他为眼中钉的伯父且不说,堂兄雷骏一向待他不错,他也乐于见到雷骏顺利担当族长之位,现在雷骏英年早逝,他当然有些难过和感慨,但还远不到嚎啕大哭的程度。
公子骏死了!族长死了……两人的尸体已在本日凌晨和中午前后被运回山上!
“人生如戏,端赖演技。演技不敷,设备来补!”
岩伯降落地说着,半日之间,本就斑白的头发更添霜色,身形也佝偻了很多。
但这并不代表,他能够欺瞒小仆人,亦或为所欲为!
“公子节哀……”
稍稍掉队半步的岩伯见雷斌如此以大欺小,忍不住神采一厉,提聚真气就要上前护住雷哲,却见雷哲面上哀容稳定,脚下却果断而慎重地跨过了门槛,仿佛对雷斌的强大气势视若无物。
雷哲孤零零跪在两副棺椁之前,一动不动,烛光摇摆,投在身后地上的影子忽大忽小,左摇右晃,仿似张牙舞爪的恶鬼,使灵堂更显阴沉可怖。
雷哲语气愈趋冰冷:“你没叛变我族,那便是说,你只叛变了我一人,还是你欺我年幼,欲威胁我以令全族么?”
“醒是醒了,但都泣不成声,有力转动……”
雷哲到时,铁匠庐的砧公与雷冗、雷髯等族中高层已鲜明在列,个个视线低垂,神采哀伤而庄严。
……
上了年纪的族人不免忧心忡忡,哀叹连连,对七八年前老族长传位时的那场混乱风暴犹自历历在目,彼时,曾经豪杰了得的三个百夫长及诸多名誉陋劣的懦夫,都在风暴中落了个血淋淋的了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