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对视好久。
哪怕袁五妹悉心打扮了,芜歌还是一眼就看到她的起家线较着比同龄人褪后,发鬓也不敷饱满。固执的毒素正在培植这个妙龄少妇。
她眺望一眼袁五妹,对她点了点头。
一个在清曜殿的贵妃榻上,一个站在明晃晃的殿中心,目光潋滟交代,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。
芜歌回身,缓缓走回贵妃榻,再度坐下时,她抬眸:“我是在帮袁五妹解心毒。”她讽刺地笑了笑:“这个,我才是医者。”
芜歌了然地点头,凝睇着他,带着点委曲的诘责口气:“你返来有段光阴了吧?却为何瞒着我?也不来见我?”
忽地,芜歌松开手,笑出了声:“我说了,我别无挑选,哪怕众叛亲离。”她笑得有多明艳,泪水就有多澎湃。
“保重。”他颤声说完这句,就有些行动踏实地回身拜别。
站在齐妫身后的秋婵,在看到旧主脸上的笑容时,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受。她瞥一眼身前的主子,这个夺目一世,却在子嗣一事上被蒙在鼓里,暗自偷乐的娘娘,怕是气数已尽。她终究有些明白,旧主沉住气,等候这么久,是在等候甚么了。
芜歌的目光也滑向这位楚楚不幸的三品诰命。在旁人眼中,这位还不及双十韶华的少妇,当真是好命,哪怕母家陨落,夫家却如日中天,真是贵不成言。
这下,心一更加说不出话来了。
袁五妹是落在最背面的阿谁,都跟着世人,迈开一步了,却又顿了下来。她转头:“淑妃娘娘不一起吗?”
婉宁抽泣起来。
芜歌微微点头,被他传染普通,也是满目悲悯:“不成能了。心一,当丑恶的本相被揭开,我和袁五妹一样别无挑选。除非人能自欺欺人一辈子。”她轻叹一气:“可那是不成能的,心一。”
芜歌起家,缓缓走向心一,一步,一步,步步都紧盯着他。
时已初冬,拂晓时候,竟飘起了小雪。六宫粉黛齐聚承明殿,恭候圣驾返来。本日是君臣同乐,北伐的文臣武将,家中的诰命夫人也一并被聘请插手这场宫宴。
他哽住,再度张嘴时,泪滚了下来:“若你再执迷不悟。”他颤巍巍地点头,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他张嘴又张嘴,总也憋不出后半句来。
心一比手,止住她的话。他微颤着嘴唇,定定地看着芜歌,就如同他在十岁那年跪伏在蒲团上等候剃度时,头一回瞻仰佛陀时的怅惘。
芜歌还是盯着他不放:“心一,你不懂女子。女子能够容颜老去,能够脱发成秃,乃至能够日夜咳血,直到油尽灯枯。躯壳的痛,再痛都会跟着两腿一蹬而埋入黄土。”她捂着心口:“可如果被棍骗,被孤负,被残害,苟延残喘毫不是女子的挑选。”
她的目光瞟向阿谁明艳夺目的妖妃,一身火红的宫裙,红艳艳的红玛瑙头面,乃至连眉心都蘸了一燃烧红的花钿。
现在他头皮上空掉的一小块和他空掉一块的内心一样,羞于见人。
静妃娘娘有喜,朗悦殿一向是封得密不通风的。可芜歌却从个粗使宫女口中猜测出隐情,并差人十九拐弯抹角地奉告了袁五妹。
“阿芜,畴昔,你做甚么,哪怕我再不认同,我都未曾真正禁止过你。可此次……”心一的声音在微颤,泪光也在微颤,他颤了颤嘴唇,道,“或许我还是禁止不了你。但是,阿芜。”
“主子。”婉宁上前想安抚他。
天一大师便停手了:“阿弥陀佛,你尘缘未了,强行削发,也是自欺欺人。”
五年前,她冲出承明殿,在玉阶上捂着心口,呕下的那口心头血,三年前,万鸿谷的各处哀鸿,满地鲜血……她的嫡亲和她本身遭受的统统,都将在本日这场夜宴里,以血还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