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宵节那夜,北三所传来讣告。缠绵病榻月余的静妃,俄然离世了。六宫无不震惊错愕。阿谁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,固然明面上不受宠,倒是获咎不得的。檀婉妃和王端妃未曾猜想过,袁齐妫竟然死了。
这个除夕,北风萧瑟,大雪纷飞。清曜殿的团年饭,只要一家三口,有些冷僻。
到彦之大半张脸都蒙在铁面具后,看不清神采,只惨白的唇和苍茫的眸都在微颤。
可彻夜不知为何,她竟然对暗夜里的狼群和黑漆漆的山谷,生出一种莫名的哀婉难过来。在送别狼崽时,她乃至泣不成声。
无数个暗夜,他不是没幻念过有朝一日,能与阿谁惹贰心疼的女人远走高飞。可机遇就在视线时,他却莫名地想起那张瘦如干枯的脸和噙满泪水的眸。
义隆微怔,俯身搂住哭得一抽一抽的孩子。他一下一下宽抚着小家伙的背,年幼时,除了莫姨未曾有谁如此宽抚过他。
“嗯嗯。”小家伙噙着泪,一个劲点头。
“小幺,阿谁方剂,阿妫给朕看了。”义隆并不想在她面前提阿妫,可按捺在心头数日的疑云,不吐不快。他趁着微醺时分,故作不觉得意地闲话家常:“你本来是想用那道方剂,而不是迷情香的吧?”
“它时不时会回树屋和谷里找你。”义隆垂眸,声音有些暗哑。
“齐儿,你虽不是父皇和母妃亲生的孩子,但更胜亲生。在这宫里,你不是一小我,你是有爹娘的。”义隆说这番话时,语气微有动容。
芜歌搂住狼崽大大的脑袋,悄悄抚了抚它的背脊,手指落在它的颈圈时,顺手解下颈圈抓在手里。她又拍了拍它的背:“今后你不消挂着铃铛了。挂着这个,捕食很艰巨吧。”
被义隆挡住,狼崽只能哈赤哈赤地围着雪地只打转,带着不知如何表达的狂喜,急乱地摇着尾巴。
翌日凌晨,当朝廷和六宫得知天子要去南岳祭天时,俱是震惊。
而天子的銮驾早已安设安妥,浩浩大荡地开出了云龙门。
“小幺,明日我们去平坂吧,在那边过两日。”义隆明朗的声音带着谨慎翼翼的宠溺,“朕给你做烤鱼和烤全羊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义隆紧拥住她。
“嗯?”芜歌扭头。两人对视好久,义隆毕竟只是暗叹一气。自从书房那夜摊牌后,他与小幺之间的裂缝已然成了沟壑,没法填平了。不,是五年前就已成鸿沟,只是他一味的自欺欺人罢了。
到彦之昂首在地,一向没有昂首。他的双肩在颤抖,脖颈也在生硬地颤抖,“五妹”二字更在颤抖。
这是家的味道。
杀手有杀手的铁律和道义。
余下的半个月,义隆拉着芜歌又去了狼人谷,去到荒凉的高地,在北风砭骨的雪夜,见到了早已成年的狼崽。
“小幺。”义隆住步。
“少废话!”义隆不耐地痛斥。
芜歌想说,对不起有何用?转念,却咽回了话。她现在能做和该做的,不过是顺着这个固执的男人,坐等拜别那日罢了。
这点,他与主子是一样的。
芜歌怔了怔。旋即,她回想起袁齐妫被撕扯出承明殿时,歇斯底里的那番控告。她点头:“我才不会那么傻呢。”
“臣子都是为皇上效力的,哪有好处不好处一说?”王端妃擅于打太极。
至于她,她垂眸,她的将来在于儿子争不争气。后宫的女子,活得悠长,才气笑到最后。
齐哥儿的目光穿越在两人的脸上,抽泣得更加悲伤。
现在,徐家的人返来寻仇,这老狐狸竟企图拉拢王氏一族来对抗徐淑妃?
“齐儿是想娘了吧?”他觉得小家伙是在想仙逝的皇姐。他轻叹一气,深埋的暗悔有了复萌的迹象:“朕头一回堆雪人还是你娘教的。”他的眸光有些幽空,悠远影象里的阿谁曼妙身影已经恍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