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久,芙蓉才问出口:“真的是你吗?”
宫人领旨上前。
芷歌止了咳,脑袋有力耷在嬷嬷的臂弯里:“明妈,让他出去。”
屋外的打斗,毫无停歇的征象。
“蜜斯,你醒了?!”守在一侧的嬷嬷听到动静,迎了过来,冲动得直抹泪,“醒来就好,醒来就好。渴吗?饿不饿?”边说边托起病榻上的人,又是喂水又是喂米汤。
她的目光超出墨黑的肩头,滑向杵在门口的那袭泥色僧袍,“心一,杀生是罪恶,但不杀滥杀无辜的刽子手,更是罪恶。心一,杀了他。”
年青帝王超脱的脸庞,并无半点动容,反倒是勾了唇:“皇姐本日来,不过是担忧本身的姻缘。身在皇家,皇姐你该明白,朕与徐羡之只要你死我亡,不会有翁婿调和。皇姐若与驸马伉俪同心,不管朕做甚么都摆荡不了半分。”
义隆端倪浅淡:“皇姐何时喜好跟朕打哑谜了?”
狼半夜进到配房,劈面就见那张嵌在泥黄软枕里的惨白面庞。
未几短短几日,金阁寺庙门下的阿谁明艳少女,似脱了人形,蕉萃如一朵已近残落的木槿花。
殷红的血顺着惨白的唇角滑落,芷歌死咬着唇,却也止不住那血红的漫溢。
狼半夜全然疏忽那嬷嬷:“赌局,你输了。”
若非屋外喧哗的打斗,她近乎觉得她已跟着母亲死去,到了佛陀言道的极乐之境。
芷歌抬眸:“娘临走前,是把我托付了妈妈你吧?”
芷歌再度醒来,已是身处金阁寺。
是狼半夜。
义隆蹙了蹙眉,淡声道:“皇姐如果在徐家受了委曲,大可回宫来。你是朕最爱重的公主,比徐乔之好的驸马多的是。”
芷歌抬了疲沓的睑:“屋外何事?”
义隆抽开衣袖,沉声打断道:“徐夫人已死,另有转圜余地?”
那香,缥缥缈缈,清平淡淡,似全然不食人间炊火。
芙蓉愕住:“你……你是说?”她直点头:“不,不会的!”
……
屋外的打斗,随之也突然停了。
义隆不置可否,起家踱下御案,走到姐姐身前,递出一方明黄色的帕子:“不管何时何地,朕总记得皇姐当年待我的情义。”
徐乔之一身重孝,定定地跪于棺木前,直直地盯着母亲的牌位。他的母亲,出身王谢,身为兰陵潘家的女儿,以当年徐羡之的职位并不敷以婚配求娶。而母亲刚烈,就是相中了父亲,决然下嫁式微的徐家。待父亲起家,潘氏族亲无不羡慕母亲,可世事难料,谁又想获得贵为一品诰命,竟会沦落到这般结局?
芙蓉未接那帕子,只流着泪问:“那芷歌待你的情义呢?若没有她,你难逃平坂之危。”
“咳咳――”嗓子干得冒烟,芷歌忍不住干咳,身子轻飘飘的,这一咳,灵魂仿佛都要被咳散了。
义隆搁下御笔,抬眸看向姐姐,目光落在她的孝服上:“皇姐是君,徐家是臣,君臣之礼不成废。皇姐不必为徐夫人守孝。来人!服侍公主除下孝服。”
她没资格死。
“既守着我,今后便听我的。让他出去。”
徐乔之指着堂前的灵牌,含着泪低吼:“要不是娘,死的就是芷歌。你觉得我mm待在都城就能好过?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!要不是金銮殿上的那位教唆,狼人谷会敢动我徐家的女儿?!”
她的小姑子,有救了。
“都给本宫退下!”芙蓉低喝,泪滑落脸颊,她拂了去,“皇上,我想跟你伶仃聊两句。”
“芷歌这般风景如何能去金阁寺?”棺木前,富阳公主刘芙蓉,一把攀住丈夫,“乔之,你快去劝劝父亲!哪怕是守孝诵经,也不急于本日啊!”
芷歌凝睇着面前这个毁她平生的贼子:“你是为赌注而来?”不等他答复,她勾了唇,绽出一丝讽笑:“想娶我,也不是不成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