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老爷要将二姐儿卖进东风快意楼。”
轻咳一声,李嬷嬷道:“二夫人去二老爷那处闹,跟那怀了孕的外室起了争论,二夫人伸手将人推了一把,奴婢远瞧见,像是见了血。二老爷正巧从屋里头出来,一气之下就将二夫人从阁楼上推了下去,”说到这处,李嬷嬷装模作样感喟一声,“本尚留着一口气,只这一起抬返来,外头天寒地冻的,那口气早咽下去了。”
“李嬷嬷帮着抬进院子里去了。”
木桌上点一盏豆灯,晕黄灯色照开一角,绿芜正临窗做着针活。这些衣衫做好了卖出去,也能攒下很多银钱。
顾氏生前虽不是个好相与的,但人既去了,那里另有甚么好计算的。顾府并无人来记念,苏攒也不见踪迹,只大姐儿苏霁薇派丫环封了银子来,人却没露面。
红拂与绿芜本来是苏芩身边的大丫环,常日里也不过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。现下那些提水洗衣、铺被叠衣、打扫屋子的事都落到两人身上,苏芩瞧在眼里,也是有些心疼。
谨慎翼翼的拆开信,苏芩就着槅扇处透出去的一点光,眯眼细看。
但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,是以,苏芩这个娇气包,最是受宠。
苏芩快速将信纸塞进怀里,然后抬眸道:“如何了?”
李嬷嬷一愣,心中暗忖,这才几日,人如何愈发斑斓了?
李嬷嬷上前,耷着一张脸。“三姐儿,别问了,哑了。”
红拂见状,又暗自抹泪。如果平常,她家女人洗漱,偏得十几个小丫环服侍着,那里会这般粗糙草率。
本日的苏芩上身穿一件白绫袄儿,下头一条挑线蓝织金裙,内里套一件青素绞披袄,脚上是一双老旧的厚底棉鞋,虽欠都雅,但胜在和缓。脸上未施粉黛,只松松挽着一斜髻,倒是净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,眉梢眼角流转间,波光潋滟,尤胜月华。
“我们女人,何时吃过这等苦。”红拂一边替苏芩擦药,一边抽抽泣噎的掉眼泪珠子。
“三姐儿,三姐儿,不好了……”红拂咋咋呼呼的翻开厚毡出去,卷进一阵溯风。
瞧见红拂的模样,苏芩免不得又要安抚几句,然后哄着人去取早膳。
顾氏去了,这事可大可小,苏芩拿不准主张,只得让人去请了秦氏来。
苏霁琴的性子与顾氏和苏攒皆分歧。她自小沉默寡言,性子和婉温馨,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,与娇气成性的苏芩的确是天壤之别。
绿芜结束了手里活计,与红拂熄了灯,翻开厚毡出去。
苏芩细想半晌,从身后的玉色夹纱半旧枕内取出一封信。这是祖父留给她的,前次苏芩没来得及看。
厨房里,红拂与绿芜早夙起家,见苏芩来了,面露惊奇,从速帮人端着沐盆、热水等物回屋洗漱。
在苏芩看来,苏霁琴养成如许的性子,跟顾氏那倔强的脾气分不开。顾氏性子太硬,苏霁琴便只能软些,软成了风俗,就成现在这副模样了。
红拂与绿芜端来的洗漱用物未几,只兑匀了的温水,和一方洁净巾帕,那些胭脂膏子、香皂等物,皆已用不起。
“那二姐姐是如何回事?”苏芩的蛾眉蹙的更深。她往前走两步,李嬷嬷盯着人瞧。苏芩身材娇媚,行走时分花拂柳的模样,就似在决计勾引。无怪乎那些男人瞧见人,便连眸子子都转不动了。
苏芩感喟一声,歪着脑袋趴在新制的各色梅花瓣装的玉色夹纱半旧枕上,一把青丝拖于枕畔,侧眸时眼睫慢垂,鸦羽色的睫毛小扇子似得搭拢下来,在眼底落下一层萧疏暗影。柳腰莲脸,娇媚清冷。
“二姐姐,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?”
大抵,还能再撑半个月。只是老太太那处要用汤药煨着,二姐姐那边也不大好,母靠克日身子劳累,也要好好补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