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头积雪还没化,和尚却勤奋,将石阶上的雪都扫洁净了,走路并不滑。虞锦带着全府人哼哧哼哧爬石阶,热气一呼出来就成了白烟,再吸一口气,从唇齿一起冷到肺。
人家外姓人都这么勤奋, 她这个当亲闺女的如果再大门紧密,窝在屋里睡大觉,怕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戳。当天只好早夙起来,跟着去了大悲寺。
虞五爷呵呵嘲笑,把家里念过书的管事都凑到了一块,翻遍前人古籍,往里边搜刮了百来句名言,东拼西凑弄成了一本《良贾录》,在都城富商中广为传播。而后凡是谁再说贩子一句好话,就拿老祖宗的名言糊他一脸。
出了门,她喊住一个洒扫和尚,也不自表身份,只问人家:“传闻虞府每月都来拜拜,他们就是这么拜的?”
虞锦干笑:“这事儿我更拿不了主张,等我跟我爹筹议筹议啊,回见嘞您!”
中间的小沙弥窘得脸都红了,小声提点:“老爷,长生牌位是立给生人的,不能、不能这么说……平辈也不消跪的。”
弥坚几人都笑着应下。
虞锦推拒:“不成不成,我脾虚血热,吃了阿胶要流鼻血的。阿胶买卖我家早不做了。”
出了殿门,外边的地主富商跟瞧见了金子似的一拥而上,都抢着跟她说话,争夺混个脸熟。
正赶上这回虞锦回籍, 去寺里的人比往月还多。连县老爷都提早一日派人过来知会了声,叫她净身沐浴。
几人都笑得不可。
叔公伯伯伯娘的,虞锦挨个喊了一圈,外人面前做足了个靠近样。
下一瞬,她眼睁睁看着这大伯跪倒在蒲团上,声音宏亮道:“五弟哎,我们来看你啦,这寺里边不能带酒肉,便给你带了些生果点心。你在那边要好好地照顾本身,我们百口人都念着你呢。”
丢人丢到佛前来了,虞锦深深吐出一口浊气,真想回殿里去把那牌位抢过来。
刘荃一乐:“嘿,可不就是算计嘛,算计来算计去,银子就全落本身口袋了。”
这甚么长生牌位她还是第一次见,此时殿里只要虞家人,虞锦也不再管甚么端方,跪下磕了个头,甚么都没说,起家走了。
“锦爷锦爷!虞五爷在都城如何发的家?那阿胶买卖你们这会儿还做不做?我手里头有一批上好的阿胶,来来来您掰一块尝尝!”
虞五爷发财晚,他在都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,恰是朝中抑商最重的时候,买卖非常难做,还总有些脑筋有坑的穷酸墨客往虞家大门上贴布告,痛斥商狗祸国。
“锦爷锦爷!您别走那么快!我想说啥事来着……噢噢噢,犬子本年中了举,您说该年进步京还是来岁再去?该叫他一人去,还是我们百口跟着一起去?传闻考前都得寻名师啊,我家无门无路,到时候锦爷可否照拂一二?”
“是呀。”小沙弥眨眨眼。
“甚么叫算计?这叫说话的学问。”兰鸢听得不欢畅了,咕哝了一句。
虞家大爷脸上笑一僵,干巴巴笑道:“叫我替他担灾啊……”
一起上,如许的号召声不断于耳。
虞锦再昂首,面前石阶仿佛望不着头,更心塞了。
无他,陈塘县的地主爷、富商几近全都出动了,都是为了去拜拜虞五爷的,每月尾拜一回。虞五爷的长生牌位在大悲寺供了几年, 陈塘的百姓就拜了几年,早已成了陈塘每月的嘉会,连大悲寺都常有人错喊成“五爷庙”了。
大夫人亲亲热热挽着她上前,仿佛那日的尴尬没产生过似的,虞家大爷也没给她摆神采。大房掌着府里中馈,一贯是笑面虎,倒是其他几房的都耷拉着脸,连个笑都挤不出来,约莫是这几日家里闹腾得短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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