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正胡思乱想间,忽听得“敕”的一声大喝,不由得胸中气闷,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。他昂首望去,见此时已云散天开,风住日暖。杨过忙上前去,见二人面色红润,口鼻内竟也有了呼吸,不由心头狂喜,正待张口大呼,却又想起那羽士,忙杜口不言,向他打量而去,见他盘膝坐在地上,神采也比刚才惨白了几分。杨过知那道人定是受损不小,便立在那边不敢言语。
红日渐升,太华山的这场雪用时数日,终究北风停止,铅云消逝,有放晴之意。万谷千岩,尽披厚厚白装,缀晶莹琉璃,在阳光下熠熠生光。太华山为天下之险,冰雪封原,山道湿滑,一不谨慎便有坠入深渊,粉骨碎身之险。华山虽居五岳之西,因这绝险,常日本就人迹罕至,夏季里更是飞鸟难觅。莲花峰顶,摘星石上,却有一道人影立在那边。那人一身青衣,在这雪地里格外显眼。他在那石上立足南望,面上无半分忧色。口中收回一缕极轻极轻的感喟,喃喃道:“庄周梦蝶。周之梦为蝶与?蝶之梦为周与?”他立在那边,一动不动,仿若一座石雕,不知好久,方长舒一口气道:“这大千天下,诸般物相,与那宿世普通无二,又那边是镜中花,水中月?”似含有一丝摆脱,更多的却还是茫然。
“莲华峰下锁雕梁,此去瑶池地共长。”华山古道上,模糊传来一人歌声。当时正值隆冬,华山又地处偏北,恰是风号雪舞,天凝地闭,那道声音却空灵漂渺,反响于百岭千峰间,不知其所自,亦不知其所往。朔风怒号,飞絮狂舞,亦未能袒护其分毫,只听那人又唱道:“好为麻姑到东海,劝栽黄竹莫栽桑。”这是唐朝墨客李商隐的一首七律。李商隐其人因处于牛李党争夹缝当中,平生很不得志。本诗便是其暗讽朝堂败北,君王痴迷仙道而不问朝政。全诗意为调侃世人求仙之虚妄,诗上半阕言西王母祠独居莲华峰下,距瑶池万重山川,与穆王相会已是无期;下半阙则道沧海桑田,纵是神仙亦不成悠长。
那道人静坐很久,方缓缓站起,他打量着呆立一旁的杨过,笑道:“我叫李长青,你唤我李大哥罢。”取出一个瓷瓶,倒出一枚玄色丹药,向杨过屈指一弹,道:“快服下吧,对内伤有奇效。”杨过伸手接过,也不踌躇,便盘膝坐下,将它抬头吞下。只觉那丹药入口即化,便有一股辛辣炎热之气向自心底而起,流转满身,向上直冲头顶,双眼不由流下泪来。他随即便觉通体舒泰,胸闷之感也尽去。他一跃而起,叫道:“李大哥,你这是甚么丹药?如何会有如此奇效?”李长青道:“这是‘造化丹’,是我本身暮年时所炼制,作除伤祛疾之用,不算甚么好药。”说罢,取出那只瓷瓶,扔了畴昔,又道:“你如果喜好,就送你吧。”杨过道:“如许神效的丹药,如何说不算甚么?小弟我无功不受禄,服一颗已经是机遇了,千万不敢贪婪!”李长青道:“杨兄弟无需客气,此物与你算是奇药,与我却与普通的伤药无异。”杨过又想起他刚才呼风唤雨之气象,不由连连点头,不再推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