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人静坐很久,方缓缓站起,他打量着呆立一旁的杨过,笑道:“我叫李长青,你唤我李大哥罢。”取出一个瓷瓶,倒出一枚玄色丹药,向杨过屈指一弹,道:“快服下吧,对内伤有奇效。”杨过伸手接过,也不踌躇,便盘膝坐下,将它抬头吞下。只觉那丹药入口即化,便有一股辛辣炎热之气向自心底而起,流转满身,向上直冲头顶,双眼不由流下泪来。他随即便觉通体舒泰,胸闷之感也尽去。他一跃而起,叫道:“李大哥,你这是甚么丹药?如何会有如此奇效?”李长青道:“这是‘造化丹’,是我本身暮年时所炼制,作除伤祛疾之用,不算甚么好药。”说罢,取出那只瓷瓶,扔了畴昔,又道:“你如果喜好,就送你吧。”杨过道:“如许神效的丹药,如何说不算甚么?小弟我无功不受禄,服一颗已经是机遇了,千万不敢贪婪!”李长青道:“杨兄弟无需客气,此物与你算是奇药,与我却与普通的伤药无异。”杨过又想起他刚才呼风唤雨之气象,不由连连点头,不再推让。
他转过一处弯角,见前面山道越行越险,紧窄处一人通过也不大轻易。两旁更是云缭雾绕,不见其底。那道声音倒是更加清楚了,似是个少年,内容也清楚可辨,是在呼喊甚么“爸爸”与“老前辈”。他耳闻少年呼声,心道:“是了,山势奇险,少年孤身一人又怎能攀登而上?定是与其爸爸与老前辈一齐而来,只是那二人不知为何碰到了甚么伤害,只是此时太华山天封地闭,他们又做些甚么?”他眉头微皱,半晌便即伸展,既然想不明白,徒耗心神又有何用?去看看也就是了。
红日渐升,太华山的这场雪用时数日,终究北风停止,铅云消逝,有放晴之意。万谷千岩,尽披厚厚白装,缀晶莹琉璃,在阳光下熠熠生光。太华山为天下之险,冰雪封原,山道湿滑,一不谨慎便有坠入深渊,粉骨碎身之险。华山虽居五岳之西,因这绝险,常日本就人迹罕至,夏季里更是飞鸟难觅。莲花峰顶,摘星石上,却有一道人影立在那边。那人一身青衣,在这雪地里格外显眼。他在那石上立足南望,面上无半分忧色。口中收回一缕极轻极轻的感喟,喃喃道:“庄周梦蝶。周之梦为蝶与?蝶之梦为周与?”他立在那边,一动不动,仿若一座石雕,不知好久,方长舒一口气道:“这大千天下,诸般物相,与那宿世普通无二,又那边是镜中花,水中月?”似含有一丝摆脱,更多的却还是茫然。
既来之,则安之。他动机一起,心中稍定,不再纠结宿世此生,登莲花石极目远眺,只见四周群山起伏,云霞四披,若入仙乡神府,万种愁绪,一扫而空。贰心道:“这华山我宿世也曾来过几次,怎地没有现在之感受?”他略一深思,便觉悟道:“是了,‘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。’六合雄奇娟秀者何其多也,观景之心分歧,感受也自分歧了。我宿世沉迷仙道,又那边有赏识美景之心?道法天然。九层之台起于累土,岂是一朝一夕可成?便是要保持一颗平常之心,难怪我宿世总有不能圆转快意之感。”他安步峰顶,不时立足而观,心中固执仿也俄然消逝,多了几分闲适。他笑了笑道:“既来了这里,不明白一番六合万物之美,岂不成惜?”仿如果面向这面前华山雪景,又仿佛在自言自语。
杨过道:“大哥熟谙我爸爸与老前辈?”他打量着来人,见他面相约二十五六岁,身着青色道袍,却并非全真服饰。身形并不魁伟,面孔虽不甚姣美,看上去却很有超脱之态。他知那人能在此时登临华山绝顶,定是技艺不弱,他极力思考,却无此人印象。那人走上前去,观二人面色、又探其鼻息、摸其心跳,点了点头,哈哈笑道:“他们精力耗费过巨,才会神思涣散,干脆光阴不长,可救、可救。”杨过听他此言,心中一惊,不由道:“你说甚么?他们真的有救?”那道人并不答复,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,倒出两枚碧绿色丹药,递给杨过道:“喂他们服下。”他环顾四周,伸手遥遥指某处道:“将他们两辅弼对,摆放在那边。”杨过见丹药通体浑圆,约指甲盖大小,又见那道人脸上暴露不舍之色,心知这定是极其贵重的丹药。贰心中虽诸多迷惑,却未多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