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伊人闭门自省的第十五日,江诺终究风尘仆仆赶回了筱安。得知江诺到达云雾峰时,师父殷莳廷刚巧返回扶游宫,林伊人顿时眸中一亮,吃紧翻开江诺带回的信函。没有人晓得那白如鸽翼的信笺上写了甚么,只是当夜,月白风清,云海苍茫,翯王府内埙乐复兴,丝丝缕缕,降落凄惨,如飞絮落花,春暮愁肠,烟花流泻,悲戚而殒。
“传闻了。”林伊人道,“阮北使本是极有见地之人,若非亲目睹你从青LOU中出来,怎会有此曲解?她既气恼你,便是在乎你,聂先生也不必过分忧心,我总会派人找着那始作俑者,让阮北使消气就是。”
隐弦院是一座精美小巧的天井,因着独一洵峥阁一幢楼阁,楼阁前又并无任何山石遮挡,仅沿着一弯潺潺碧流种了些苍翠青竹,故而一眼看去倒显得极其开阔。
“这武痴来了多数又要闹着与我比试。”林伊人无法道,“你去给喆王府送两盒杏仁佛手酥,趁便把卓云的落脚点奉告音音,总之,这几日让他不得空来府里就是了。”
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,但是,总有些东西,会跟着似水流年渐渐沉淀下来,历历在目,念念不忘。
祁境自幼伴随林伊人摆布,晓得林伊人一贯淡定安闲,波澜不惊,虽说常日里胃口常常不好,但近似眼下水米不进的景象,只在晋和十五年瑜王|林以然暴亡时呈现过。
一日,一夜,小小身影终究随风而靡,不支倒地,待再次展开星眸,便完整阖起了心底那扇门,只留下一抹平淡如烟的含笑,和一个悲怆寥寂、坚毅孤绝的背影。
“是。”祁境躬身退下。
“是聂某粗心了。”聂陵孤豁然一笑,对林伊人道,“王爷济世救人当然值得奖饰,但是忧思过分,则会致负气机郁结,劳悲伤脾,长此以往绝非功德。”说罢,对祁境道,“此后早间可给王爷食用生姜红枣薏米粥,过些日子王爷的胃口便会好些。”
“此事我一向有些不解,”林伊人沿着长长的回廊,与聂陵孤并肩而行,“夕泠宫药毒之学名满天下,为何却要四周寻觅医者救治申允芃?”
吱——
“聂神医,”祁境朝聂陵孤微微抱拳,蹙眉道,“不知你能够治愈王爷不思饮食之症?”
“伊人,这是爹给你娘定制的蕉叶琴,音色非常美好,你可要听爹弹奏一曲?”
“至于夕泠宫少宫主申允芃的病症……”聂陵孤思忖半晌,“表象仿佛急痛攻心之状,实则经脉受损严峻,聂某虽已尽尽力,但仅可令他较之前略微舒坦些,却实在没法根治。”
“多谢聂先生指教。”林伊人迈出洛栀阁,面庞略显蕉萃。
林伊人看着古琴,寂静半晌,自怀中取出一方锦帕,拭了拭手,阖起双眸,将手指缓缓探入琴腹当中。那‘霑’字线条流利,入木三分,仿佛仍然感染着十三年前父亲的温度。林伊人指尖轻颤,沿着笔划细细形貌,眸中垂垂出现一片水泽。
“此事多数是不成的,”林伊人道,“师父一贯心高气傲,唯独在濊貊四煞部下负过伤,又怎会脱手去救申允芃?”
班驳的阳光悄悄洒落在型制美好的古琴上,仿佛未曾记得光阴已悄悄流逝多年,如同阿谁暖和的午后。
彼时,淫雨霏霏,云迷雾锁,那清癯姣美的垂髫小童单独立于廊檐一角,死死盯着降落阴暗的天空,如同一只被人间抛弃的小兽,哀毁骨立,遍体鳞伤。
林伊人道,“向来秉承世家香火之人,大多只是大要风景罢了。”
林伊人微微点头,“聂先生慢走。”
林伊人推开洵峥阁的大门,屏退了正在阁内洒扫的婢女,遵循以往的风俗,走到一架古琴前坐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