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义山忙道:“大人们都未曾分开,他们皆要入京,眼下离岁末另有几日,并不急出发,而余大人死的古怪,谁若急着走反倒有疑,暗害朝廷命官是大罪,谁也不想惹费事。眼下诸位大人都在各自房中,可要请他们至堂中查问?”
宋怀瑾三十有五,任大理寺少卿多年,手上过的案子很多,此番带的十二差吏,亦多为办案熟行,他们见过的分尸案不在少数,可此番死的是三品太守,且还在有颇多使役的官驿里被分尸,便格外感觉心惊。
刘义山嘴唇颤抖了一下,“下官吓得六神无主,只好去告诉其他大人,世人一商讨,便说还是连夜派人往都城和檀州城送信的好。”
道上积雪齐脚踝深,才走了几步,她密长眼睫上又结了一层白霜,戚浔呵了呵手,拢紧了身上略显陈腐的鸦青色大氅。
这几日夜间皆有落雪,庭中枯木花草皆被大雪覆盖,可唯独那几截香直愣愣的插着,应是有人来祭拜,香未燃尽便被雪毁灭了。
“或许被凶手擦洗掉了。”戚浔如是说,言毕却又觉不当,凶手杀人,分尸伎俩如此残暴,何需求擦掉四周溅射的血迹呢?
刘义山说结束案发颠末,眼含祈求的望着宋怀瑾,“少卿大人,此案虽生在驿内,却与下官和驿内高低无关,还请少卿大人明断。”
看清屋内幕形,她忍不住皱了眉。
她朝外道:“刘驿丞——”
刘义山道:“大人,此道将驿站一分为二,西面为馆舍,东边为马房仓房与饮马池,驿内备有五十匹快马,供大人们和急报信差们驱用。”
看这架式,这女人竟是大理寺仵作!
死的如此惨烈,可死者闭着眼睛,尸表其他肌肤蒙着一层受冻过的灰败乌青之色,偶尔能瞥见几处有些微败北的冻伤,尸臭味儿不重。
宋怀瑾语重心长的道:“戚浔,是你大展技艺之时了。”
刚回过神的刘义山,眼瞳又是一阵山摇地动。
戚浔初验的空地,宋怀瑾回身叮咛道:“南柯,朱赟,你去查问驿站内另有哪些人住着,何时入驿,何种官职,此行哪般差事,身边带了何人,是否与余鸣为旧识,皆要问清。林铭,你去查驿内有多少差役,每日收支驿站的又有哪些人。王肃,你去把余鸣的小厮找来,好好问问入驿站以后余鸣的行迹。”
的确非常诡异,血流被冰寒冻住,现在已化为乌黑之色,整片赤色从尸身四周伤口向四周伸展,由深变浅,而床榻脚凳,旁侧的帷帐桌腿之上,不见涓滴感染,哪般凶手能做到这般洁净利落?
戚浔里头着一身碧青棉袍,看着不至双十之龄,刘义山不信邪,忍着惊骇走去门口,很快骇的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这类刀,与我们大周的夙敌西凉有关,西凉多为蛮夷,非常悍勇,最擅刀马,他们在马背上用的便是一种长柄大刀,据卑职听闻,与西凉长年交兵的镇北军中,有人学到了此刀妙处,将此刀与大周的战刀相合,制出了陌刀。陌刀长二尺,弧度小于刑刀,刀背厚,刃口薄,重数十斤,非力大者不能用,交兵中能斩马首,此刀在镇北军中畅通后,亦流于大周其他州郡驻军,行伍出身之人,应多数见过。”
“腊月初六,从西面肃州驻军来的忠武将军辛原修,与云州太守吴涵一同到了驿站,腊月初五,徽州太守刘榭和工部侍郎祈然一同入驿过夜,腊月初四那日,是少府监织染署的田公公到了驿站——”
行在她前后的,是大理寺一众差吏,他们各个公服显赫,腰配绣刀,威势逼人,即使戚浔身材挺拔,琼姿玉貌,亦被掩住光彩,只离得近了,才瞧出兜帽下那双灵动的眼睛,敞亮机灵,仿佛能抓住这冰天雪地里的统统端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