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应生就一张肃容,平素也极少暴露笑意,史思静唯恐讹夺,正绷紧了一根弦听他叮咛,谁知一波开朗的声浪毫无征象地劈面拍打过来,慌乱之下,吓得他面皮一抽,看得狄应也跟着神采难堪,握起拳头干咳了两声,超出他推开阁门仓促拜别了。
可付游不止是付游,人尽皆知,他当政期间大肆敛财,富可敌国,犹是乱世初现,大厦将倾时,更是无所顾忌,稍有家底的官员豪客,自行奉上供银还好,如果不肯或藏匿一二,付游便马上颁下矫诏,抄家没府,斩尽扑灭,分毫不留。
狄应摇点头,收回思路,接着揣测眼下景况。
话说出口,便感觉本身性急了,折子上不见朱批,且此等要事陛下定然不会无动于衷,明显未曾递上去。
文尝看得焦急,抢言道,“还是让奴婢来吧,您手生了。”
狄应正迟疑间,僮仆已跪伏鞍下。
举头仰观,狄府。
光是狄应现居的宅邸,镶金嵌银,碧玉座屏,珠宝器皿单论不便照顾被弃置在地的就不计其数。
云水居内,文尝取来了针线筐,搁在桌案上,“夫人,这些活计让奴婢来做就是了,您何必费阿谁力量?伤神伤眼的。”
“嗯,明白就好。可要把紧家声,莫胡胡说了出去。”
屋室太黯,院中日头又太刺目,这般恰好。
史思静一番喝骂,反教狄应复苏了很多,仿佛他的肝火打史思静口中吐出了。
取出针线,秋云水眉眼低垂,含笑道,“好久没沾过手了,犹记得前次刺绣尚待字闺中,转眼已过了这么些年,再不碰,便两鬓银霜了。”
林常!
摆摆手,狄应忧叹道,“我们皆为陛下办事,哪有忘恩负义之说,本官当初汲引他为孟州刺史,实因其才略过人,现在他将付游逮捕在堂,于朝廷于百姓都是善事,是功德。不过・・・・・・”,停顿半晌,不言之意全在这尾音中,“不过如此大张旗鼓地由甲兵护送,且路途悠远,如果谁偶然泄漏了押送囚徒乃是付游,厥结果可想而知・・・・・・”
三人中,林常以簧口利舌,矫捷机变见长,于朝堂政务很有见地,柳音比之不遑多让,但柳音志不在庙,较林常少了几分野心。
付游被捉,那些银两安在?
只留下史思静一人在阁室内干巴巴地笑着。
史思静道,“这是孟州刺史林常于今晨快马加鞭命人呈上来的,下官看过以后,感觉此事非同小可,本想送到将军府上,正巧将军本日就馆,也免了中间很多费事。”
摊开奏章,又细看了两三遍,才昂起下巴,呼了口气,问,“这是谁递的折子?可曾奉给陛下御览?”。
见此,史思静深知此中门道,低眉垂眼,大气都不敢出。
秋云水笑而未答,凝神静思,掐了线头往针鼻儿里穿,试了几次,都未能穿过,鼻尖上冒了一层汗雾,再试,仍束手无策。
狄令沉默嘲笑。
狄应门下幕僚府。
“老爷,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