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荡荡的宇厦四周通风,实则算不上房室,除了阴风吹入的厚重灰尘,连张蛛网都没,蜘蛛这等活物灵性实足,断不会到这阴煞之地落户安家。
“这世上的事理,如何辩都辩不明白。可有些人,该是甚么样便是甚么样,命定如此,人所能及的不过顺天而为罢了。他既没本领,就别挑大梁,庸庸碌碌过完平生,求个安乐安稳有何不好?真到了不相称的位置,砸在脑袋顶上的非福是祸。眼下他再闹腾,也不过淫乐好赌,我尚且能顾得住,他如果当了京官,惹了甚么不该惹的人,闹出甚么大乱子,就凭我一个内宅妇人,还能清算得了吗?”
还没说完,秋云水便插嘴问道,“何为端庄婚事?”
她不须困觉,不须吃喝,不会疲累,不会抱病,但却会无聊,会有趣,翻了十七次身子,打了五十三个滚儿,又在宇厦内跑了三圈,还是无人来找,鬼也没来。
一群穿墙过院虚无缥缈的灵魂与一个白生生圆滚滚的肉躯。
朝堂授官时,狄琼之入礼部任职,方剂言则为国子监助教,职分不高却有雅名,熟料他以志在江山为由拒之不受,陛下未曾见怪,并赞其心清逸,得陛下允准后,毫无沉沦,萧洒拜别。
直至跑得沉闷时,终究寻到一根庞大的柱子,倚柱坐下后,便耐烦等着鬼怪来捉。
竟玩得乐不思蜀,处得相得益彰。
一班不知岁龄的老鬼与一个初生的孩童。
母亲真的病情减轻了?
他们从未踏足这爿房室,这下,必然捉不到她。
狄琼之打昨日回了府,一向心中郁结。
父亲的脾气与处世之道,他一清二楚,原觉得求药不过又是沽名钓誉之举,事到现在,怕是确有内幕。
“夫人,不啻将少爷举荐给老爷,也免得他每日在外浪荡似个离群的孤雁,光是想着便教民气疼。”,文尝说着,抽出帕子在眼下擦拭,秋云水看去,当真落了泪,心下轻嗤,嘴上无法感喟道,“莫非文尝觉得我甘心他日日不思正业,出入订交的俱是斗鸡喽啰之辈?”
等啊,等啊・・・・・・
狄琼之与他算得上是君子之交,不深不浅,遇事求援并无难处。
“嗯,你明白就好。他本性如何你不是不知,非我决计贬低他,他今岁二十有五,比府里的大少爷还虚长三岁,你看他是甚么德行?既无才学,操行也上不了台面,眼界倒是高,我原筹算与他捐个官做,他倒好,嫌品阶低,嫌地处偏僻,嫌东嫌西,也不想想,京畿重地,天子脚下,谁敢鬻官卖爵?就是有人敢,将军在府,我能买?不但好高骛远,又偏疼惹是生非,你教我如何敢将他举荐给将军?”
鬼婴泄气了,想出去时,却迷了向。
秋云水一席话将秋云山贬成了靴底之泥,文尝听着,早已面色不虞,见她歇了,立时回嘴,“少爷怎能跟大少爷比,大少爷生来含着金汤勺,十六七岁便认名儒大师为师,后又进了国子监,每日来往订交的俱是风骚雅士,如何能不成器?少爷呢?年纪悄悄就没了爹娘,夫人入了将军府,尽管将他扔在外头不睬不问,夫人现在又这般折损于他,奴婢都要替少爷叫声屈了。”说着,眼角更加通红,泪珠子不要命地往下滚。
连体鬼肚里的小鬼扯着肠子咋咋呼呼跟着群鬼玩闹,女鬼被拉得四周奔逐,非常狼狈。
“与官宦人家的王谢淑女缔结连理,将军不管,有了身在朝堂的岳父带路,何愁少爷不能灿烂门楣。”
文尝嗫嚅了半晌,眼睛俄然亮了起来,“不如先替少爷纳一房妾室,屋里有了人天然便会收心,再教他放心肄业,考个功名,以后夫人再提他物色一门端庄婚事・・・・・・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