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幼度……”身后男人欲言又止。
此事一出,更加令天下人对异瞳者心存惊骇。
“姐姐愿不肯意,那是姐姐之事。”西玄脚下行动未停,声音非常果断:“不管如何,小木头先前对姐姐有拯救之恩,我西家决然没有之恩不报的事理。”
少年浑身透着武人刚毅矗立之感,迈步出了偏僻院落,分外光鲜的眉眼在灼目日光下尤显超脱。
窗外,震耳铁蹄之声震颤山谷。
春花回身,指尖划过面前桂花树干上数十条深浅不一的刀痕,细细一数已有十四条之多,“竟已有十四年风景。”
不知是因窗外阳光过于暴虐,还是长年活在暗中当中,白纱落下之时,春花双眼倒是不管如何也睁不开。
实在,他早些年便想如此,只是碍于那少年才迟迟未能如愿。
对于西玄之言,苏幕遮避而不答,只道:“万事把稳。”
面覆白纱之时,他可奇妙避开统统停滞,但现在能以目视物,走起路来反倒有些脚下踉跄。
春花将一头银丝散下,仅用一根已有些退色变白的红绳将其疏松系于脑后,再度换上多年来被他封于箱底的一件红色衣袍。
有一超脱少年身骑烈马,带领百余名身着常服的儿郎们打马奔驰穿街略巷,直奔城门而去。
故而,被他穿在身上并未显得脂粉气,反倒更加衬得他豪气实足,只是,脖间、腕部那些形似沟壑的皮肉与满头白发令贰心生唏嘘,“时荏苒而不留,将迁灵以大行。”
中原当中,上至帝王下到百姓,皆以为异瞳之人具有存亡交汇之身,不生不死不老不灭,平常更可见阳间活人,亦能视阳间幽灵,可谓邪魅至极。
犹记当年,他初从山上凿下这块石板之时,原是要为少年做一张石床,那少年却说这石上纹理甚为都雅,打一张石桌正合适,他唯恐春花不允,便用书上学来的体例将绿矾油泼在石板正中,石板顷刻便溶出几个洞来。
自此,那身份显赫的少年第一次学着顾问人,第一次从贩子屠夫手中买下羊皮,用帕子堵开口鼻,将其拿到山下溪水中冲刷洁净后,才踩着桌椅板凳将其吊挂于厨房以内。
春花手掌摩挲树干最上方一新一旧两处刀痕,如轻抚那孩子头上鬓发,面上疲态淡了几分。
齐云山,农家内。
一名头发斑白的白叟,身形佝偻,待他将院内统统活物尽数斥逐以后,才回房坐于窗台铜镜前,颤颤抬手解上面上白纱,暴露已被粉饰十余年的大半面庞。
与少年一同的苏幕遮,看着他拜别方向,好整以暇道:“你姐姐定不肯看你插手此事。”
当年,他得了嗜睡之症,试遍天下药石却无一有效,只得顺其天然,幸而先前他病症较轻,只是偶尔发作,并不似现在这般经常堕入昏睡。
眼下倒甚好,他已连夜将他连同院中兽宠一并送出西楚,便再无如此顾虑。
不知过了多久,铜镜中分外白净却遍及皱纹的一张脸上,紧闭双眸缓缓展开,暴露一蓝一黄两色眼眸。
少年跪坐于院中溪流前,俯身掬一捧泉水,扑在脸上,瞬感清冷,“因我们位于山腰,如果在此洗濯羊皮,我怕水中秽物会被山下住民饮用。”
夙来耳力极佳的春花,对此恍若未闻,只半眯着眼睛迟缓挪步,细细瞧着房中、院中装潢。
对襟红袍格式新奇,既融会了男人广袖长袍的大气缥缈,又带着几分女子衣裙修身束腰的美感。
春花当时并未说话,只抬手沿石板正中一掌劈下,断作两截的石板一半成了现在的石桌,另一半,春花还是用来做了张小石床,让那因长年读书习字导致脊背微弯的少年睡足整整一年,方才作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