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行者观不尽那异景非常,径直按云头,到竹林之下。早有诸天驱逐道:“菩萨前者对众言大圣归善,甚是鼓吹。今保唐僧,如何得暇到此?”行者道:“因保唐僧,路逢一事,特见菩萨,烦为通报。”诸天遂来洞口报知。菩萨唤入,行者守法而行,珍宝莲台下拜了。菩萨问曰:“你来何干?”行者道:“我师父路遇你的禅院,你受了人间香火,容一个黑熊精在那边邻住,着他偷了我师父法衣,多次取讨不与,今特来问你要的。”菩萨道:“这猴子说话,这等无状!既是熊精偷了你的法衣,你怎来问我取讨?都是你这个孽猴大胆,将宝贝矫饰,拿与小人瞥见,你却又行凶,唤风生机,烧了我的留云下院,反来我处放刁!”行者见菩萨说出这话,知他晓得畴昔将来之事,仓猝礼拜道:“菩萨,乞恕弟子之罪,果是这般这等。但恨那怪物不肯与我法衣,师父又要念那话儿咒语,老孙忍不得头疼,故此来拜烦菩萨。望菩萨慈悲之心,助我去拿那妖精,取衣西进也。”菩萨道:“那怪物有很多神通,却也不亚于你。也罢,我看唐僧面上,和你去走一遭。”行者闻言,谢恩再拜。即请菩萨出门,遂同驾祥云,早到黑风山,坠落云头,依路找洞。
“刚才差了小的去下简帖请他,这时候还未到那边哩,如何他就来得这等敏捷?想是小的未曾撞着他,断是孙行者呼他来讨法衣的。管事的,可把佛衣藏了,莫教他瞥见。”行者进了前门,但见那天井中,松篁交翠,桃李争妍,丛丛花发,簇簇兰香,却也是个洞天之处。又见那二门上有一联对子,写着:“静隐深山无俗虑,幽居仙洞乐天真。”行者暗道:“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、知命的怪物。”入门里,往前又进,到于三层门里,都是些画栋雕梁,明窗彩户。只见那黑男人,穿的是黑绿纻丝袢袄,罩一领鸦青花绫披风,戴一顶乌角软巾,穿一双麂皮皂靴,见行者出去,清算衣巾,降阶驱逐道:“金池老友,连日欠亲。请坐,请坐。”行者以礼相见,见毕而坐,坐定而茶。茶罢,妖精欠身道:“适有小简奉启,后日一叙,何老友本日就下顾也?”行者道:“正来进拜,不期路遇华翰,见有佛衣雅会,故此吃紧奔来,愿求见见。”那怪笑道:“老友差矣。这法衣本是唐僧的,他在你处住札,你岂未曾瞥见,反来就我看看?”行者道:“贫僧借来,因夜晚还未曾展看,不期被大王取来,又被火烧了荒山,失落了家私。那唐僧的门徒,又有些勇猛,乱忙中,四下里都寻觅不见。本来是大王的洪福收来,故特来一见。”
眼幌金睛如掣电,恰是山中黑风王。行者暗笑道:“这厮端的如烧窑的普通,筑煤的无二!想必是在此处刷炭为生,如何这等一身乌黑?”那怪厉声高叫道:“你是个甚么和尚,敢在我这里大胆?”行者执铁棒,撞至面前,大咤一声道:“不要闲讲!快还你老外公的法衣来!”那怪道:“你是那寺里和尚?你的法衣在那边失落了,敢来我这里讨取?”行者道:“我的法衣,在直北观音院火线丈里放着。只因那院里失了火,你这厮,趁哄掳掠,盗了来,要做佛衣会庆寿,怎敢狡赖?快快还我,饶你性命!若牙迸半个不字,我推倒了黑风山,躧平了黑风洞,把你这一洞妖邪,都碾为齑粉!”那怪闻言,呵呵嘲笑道:“你这个泼物!本来昨夜那火就是你放的!你在那方丈屋上,行凶招风,是我把一件法衣拿来了,你待如何!你是那边来的?姓甚名谁?有多大手腕,敢那等海口浪言!”行者道:“是你也认不得你老外公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