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!难!服侍搀扶,通不打紧,就是不离身驮着,也还轻易;倘使教我去乡间化斋,他这西方路上,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,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,伙上很多人,叉钯扫帚,把老猪围倒,拿家去宰了,腌着过年,这个却不就遭瘟了?”行者道:“巡山去罢。”八戒道:“巡山便如何样儿?”行者道:“就入此山,探听有多少妖怪,是甚么山,是甚么洞,我们好畴昔。”八戒道:“这个小可,老猪去巡山罢。”那白痴就撒起衣裙,挺着钉钯,雄纠纠,径入深山;气昂昂,奔上通衢。
那白痴尽管走路,安晓得身上有人,行有七八里路,把钉钯撇下,吊转头来,望着唐僧,指手画脚的骂道:“你罢软的老衲人,捉掐的弼马温,面弱的沙和尚!他都在那边安闲,玩弄我老猪来跄路!大师取经,都要望成正果,偏是教我来巡甚么山!哈哈哈!晓得有妖怪,躲着些儿走。还不彀一半,却教我去寻他,这等倒霉哩!我往那边睡觉去,睡一觉归去,含含混糊的承诺他,只说是巡了山,就了其帐也。”那白痴一时候幸运,搴着钯又走。只见山凹里一弯红草坡,他一头钻得出来,使钉钯扑个地铺,毂辘的睡下,把腰伸了一伸,道声“欢愉!就是那弼马温,也不得象我这般安闲!”本来行者在他耳根后,句句儿听着哩,忍不住,飞将起来,又玩弄他一玩弄。又摇身一变,变作个啄木虫儿,但见:铁嘴尖尖红溜,翠翎艳艳光亮。一双钢爪利如钉,腹馁何妨林静。最爱枯槎朽烂,偏嫌老树伶仃。圜睛决尾性丢灵,辟剥之声堪听。
那樵子正在坡前伐朽柴,忽逢长老自东来。停柯住斧出林外,趋步将身上石崖,对长老厉声高叫道:“那西进的长老!停息片时。我有一言奉告: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,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。”长老闻言,魂飞魄散,战兢兢坐不稳雕鞍,急转头,忙呼门徒道:“你听那樵夫报导此山有毒魔狠怪,谁敢去细问他一问?”行者道:“师父放心,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。”
毕竟不知猪八戒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好行者,拽开步,径上山来,对樵子叫声“大哥”,道个问讯。樵夫答礼道:“长老啊,你们有何原因来此?”行者道:“不瞒大哥说,我们是东土差来西天取经的,那顿时是我的师父,他有些怯懦。适蒙见教,说有甚么毒魔狠怪,故此我来奉问一声:
“门徒啊,你也说得是,公然一小我也难。兵法云,寡不成敌众。
那白痴捏合了,拖着钯,径回本路,安知行者在耳朵后,一一听得明白。行者见他返来,即腾两翅预先归去,现原身见了师父。师父道:“悟空,你来了,悟能怎不见回?”行者笑道:“他在那边编谎哩,就待来也。”长老道:“他两个耳朵盖着眼,呆笨之人也,他会编甚么谎?又是你捏合甚么大话赖他哩。”行者道:“师父,你只是这等护短,这是有对问的话。”把他那钻在草里睡觉,被啄木虫叮醒,朝石头唱喏,编造甚么石头山、石头洞、铁叶门、有妖精的话,预先说了。说毕,未几时,那白痴走将来,又怕忘了那谎,低着头口里复习。被行者喝了一声道:“白痴!念甚么哩?”八戒掀起耳朵来看看道:“我到了地头了!”那白痴上前跪倒,长老搀起道:“门徒,辛苦啊。”
行者道:“你不消说了,后半截我记得真。恐师父不信,我替你说了罢。”八戒道:“嘴脸!你又未曾去,你晓得那些儿,要替我说?”行者笑道:“门上钉子有多少,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。但是么?”那白痴即仓猝跪倒。行者道:“朝着石头唱喏,当作我三人,对他一问一答,但是么?又说,等我编得谎儿伏贴,哄那弼马温去!但是么?”那白痴赶紧只是叩首道:“师兄,我去巡山,你莫成跟我去听的?”行者骂道:“我把你个馕糠的夯货!这般要紧的地点,教你去巡山,你却去睡觉!不是啄木虫叮你醒来,你还在那边睡哩。及叮醒,又编如许大谎,可不误了大事?你快伸过孤拐来,打五棍记心!”八戒慌了道:“阿谁哭丧棒重,擦一擦儿皮塌,挽一挽儿筋伤,若打五下,就是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