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那边觥筹交叉之际,孙大圣一向走将上去,被老龙瞥见,即命:“拿下阿谁野蟹来!”龙子龙孙一拥上前,把大圣拿住。大圣忽作人言,只叫:“饶命!饶命!”老龙道:“你是那边来的野蟹?如何敢上厅堂,在尊客之前,横行乱走?快早供来,免汝极刑!”好大圣,假捏虚言,对众供道:“生自湖中为活,傍崖作窟权居。盖因日久得身舒,官受横行介士。踏草拖泥落索,向来未习行仪。不知法度冒王威,伏望尊慈恕罪!”座上众精闻言,都拱身对老龙作礼道:“蟹介士初入瑶宫,不知王礼,望尊公饶他去罢。”老龙称谢了。众精即教:“放了那厮,且记打,内里服侍。”大圣应了一声,往外逃命,径至牌坊之下,心中暗想道:“这牛王在此贪酒,那边等得他散?就是散了,也不肯借扇与我。不如偷了他的金睛兽,变做牛魔王,去哄那罗刹女,骗他扇子,送我师父过山为妙。”
行者道:“积雪山坐落那边?到彼有多少程途?”地盘道:“在正南边。其间到彼,有三千余里。”行者闻言,即叮咛沙僧、八戒庇护师父,又教地盘,伴随勿回,随即忽的一声,渺然不见。
“亲亲,你收了宝贝吃酒罢,尽管入迷想甚么哩?”大圣就趁脚儿跷问他一句道:“这般小小之物,如何扇得八百里火焰?”罗刹酒陶真性,无顾忌,就说出体例道:“大王,与你别了二载,你想是日夜贪欢,被那玉面公主弄伤了神思,如何自家的宝贝事情,也都忘了?只将左手大指头捻着那柄儿上第七缕红丝,念一声哃嘘呵吸嘻吹呼,即长一丈二尺是非。这宝贝窜改无穷!那怕他八万里火焰,可一扇而消也。”大圣闻言,切牢记在心上,却把扇儿也噙在口里,把脸抹一抹,现了本象,厉声高叫道:“罗刹女!你看看我但是你亲老公!就把我缠了这很多丑活动!不羞!不羞!”那女子一见是孙行者,慌得推倒桌席,跌落灰尘,惭愧非常,只叫“气杀我也!气杀我也!”
钓诗钩,扫愁帚,废除万事无过酒。男儿立节放襟怀,女子忘情开笑口。面赤似夭桃,身摇如嫩柳。絮干脆叨话语多,捻捻掐掐风情有。时见掠云鬟,又见轮尖手。几番常把脚儿跷,数次每将衣袖抖。粉项天然低,蛮腰渐觉扭。合欢言语未曾丢,酥胸半露松金钮。醉来端的玉山颓,饧眼摩娑几弄丑。
正在难明难分之际,只听得山岳上有人叫道:“牛爷爷,我大王多多拜上,幸赐早临,好安座也。”牛王闻说,使混铁棍支住金箍棒,叫道:“猢狲,你且住了,等我去一个朋友家赴会来者!”言毕,按下云头,径至洞里。对玉面公主道:“美人,才那雷公嘴的男人乃孙悟空猢狲,被我一顿棍打走了,再不敢来,你放心耍子。我到一个朋友处吃酒去也。”他才卸了盔甲,穿一领鸦青剪绒袄子,走出门,跨上辟水金睛兽,着小的们看管门庭,半云半雾,一向向西北方而去。
山前日暖,岭后风寒。山前日暖,有三冬草木无知;岭后风寒,见九夏冰霜不化。龙潭接涧水长流,虎穴依崖花放早。水流千派似飞琼,花放一心如布锦。湾环岭上湾环树,扢扠石外扢扠松。端的是高的山,峻的岭,陡的崖,深的涧,香的花,美的果,红的藤,紫的竹,青的松,翠的柳:八节四时颜不改,千年万古色如龙。大圣看彀多时,步下尖峰,入深山,找寻途径。正自没个动静,忽见松阴下,有一女子,手折了一枝香兰,袅袅娜娜而来。大圣闪在怪石之旁,定睛旁观,那女子怎生模样:
那女子垂垂走近石边,大圣躬身见礼,缓缓而言曰:“女菩萨何往?”那女子未曾旁观,听得叫问,却自昂首,忽见大圣的边幅丑恶,老迈心惊,欲退难退,欲行难行,只得战兢兢,勉强答道:“你是何方来者?敢在其间问谁?”大圣深思道:“我若说出取经求扇之事,恐这厮与牛王有亲,且只以假亲托意,来请魔王之言而答方可。”那女子见他不语,变了色彩,怒声喝道:“你是何人,敢来问我!”大圣躬身陪笑道:“我是翠云山来的,初到贵处,不知途径。敢问菩萨,其间但是积雷山?”那女子道:“恰是。”大圣道:“有个摩云洞,坐落那边?”那女子道:“你寻那洞做甚?”大圣道:“我是翠云山芭蕉洞铁扇公主央来请牛魔王的。”那女子一听铁扇公主请牛魔王之言,心中大怒,彻耳根子通红,泼口骂道:“这贱婢,实在无知!牛王自到我家,未及二载,也不知送了他多少珠翠金银,绫罗缎匹。年供柴,月供米,自安闲在受用,还不识羞,又来请他怎的!”大圣闻言,情知是玉面公主,用心子掣出铁棒大喝一声道:“你这泼贱,将家私买住牛王,固然是陪钱嫁汉!你倒不羞,却敢骂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