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者道:“师父,他这城池我已看了。虽是国王无道杀僧,却倒是个真天子,城头上有祥光喜气。城中的街道,我也认得,这里的乡谈,我也免得,会说。却才在饭店内借了这几件衣服头巾,我们且扮作俗人,进城去借了宿,至四更天就起来,教店家安排了斋吃;捱到五更时候,挨城门而去,奔通衢西行,就有人撞见扯住,也好折辨,只说是上邦钦差的,灭法王不敢停滞,放我们来的。”沙僧道:“师兄处的最当,且依他行。”端的长老无法,脱了褊衫,去了僧帽,穿了俗人的衣服,戴了头巾。沙僧也换了,八戒的头大,戴不得巾儿,被行者取了些针线,把头巾扯开,两顶缝做一顶,与他搭在头上,拣件广大的衣服,与他穿了,然后自家也换上一套道:“各位,这一去,把师父门徒四个字儿且收起。”八戒道:“除了此四字,怎的称呼?”行者道:“都要做弟兄称呼:师父叫做唐大官儿,你叫做朱三官儿,沙僧叫做沙四官儿,我叫做孙二官儿。但到店中,你们切休言语,只让我一个开口答话。等他问甚么买卖,只说是贩马的客人。把这白马做个模样,说我们是十弟兄,我四个先来赁店房卖马。那店家必定接待我们,我们受用了,临行时,等我拾块瓦查儿,变块银子谢他,却就走路。”长老无法,只得曲从。
却说唐长老在柜里抱怨行者道:“你这个猴头,害杀我也!若在外边,被人拿住,送与灭法国王,还好折辨;现在锁在柜里,被贼劫去,又被官军夺来,明日见了国王,现现成成的开刀请杀,却不凑了他一万之数?”行者道:“内里有人!翻开柜,拿出来不是捆着,便是吊着。且忍耐些儿,免了捆吊。明日见那昏君,老孙自有对答,管你一毫儿也不伤,且放心睡睡。”挨到半夜时分,行者弄个手腕,顺出棒来,吹口仙气,叫“变!”即变做三尖头的钻儿,挨柜脚两三钻,钻了一个眼子。收了钻,摇身一变,变做个蝼蚁儿,睮将出去,现原身,踏起云头,径入皇宫门外。那国王正在睡浓之际,他使个大兼顾普会神法,将左臂上毫毛都拔下来,吹口仙气,叫“变!”都变做小行者。右臂上毛,也都拔下来,吹口仙气,叫“变!”都变做打盹虫;念一声“唵”字真言,教当坊地盘,领众布散皇宫内院,五府六部,各衙门大小官员宅内,但有品职者,都与他一个打盹虫,大家稳睡,不准翻身。又将金箍棒取在手中,掂一掂,幌一幌,叫声“宝贝,变!”即变做千百口剃头刀儿,他拿一把,叮咛小行者各拿一把,都去皇宫内院、五府六部、各衙门里剃头。咦!这才是:法王灭法法无穷,法贯乾坤大道通。万法启事归一体,三乘妙相本来同。钻开玉柜明动静,布散金毫破蔽蒙。管取法王成正果,不生不灭去来空。这半夜剃削胜利,念动咒语,喝退地盘神祇,将身一抖,两臂上毫毛归伏,将剃头刀总捻成真,仍然认了赋性,还是一条金箍棒收来些小之形,藏于耳内。复翻身还做蝼蚁,钻入柜内!现了秘闻,与唐僧守困不题。
那大圣使个摄法,早已驾云出去,复翻身,径至路下坑坎边前。三藏见星光月皎,探身凝睇,见是行者,来至近前,即开口叫道:“门徒,可过得灭法国么?”行者上前放下衣物道:“师父,要过灭法国,和尚做不成。”八戒道:“哥,你勒掯阿谁哩?不做和尚也轻易,只消半年不剃头,就长出毛来也。”行者道:“那边等得半年!眼下就都要做俗人哩!”那白痴慌了道:“但你说话,通不察理。我们现在都是和尚,眼下要做俗人,却如何戴得头巾?就是边儿勒住,也充公顶绳处。”三藏喝道:“不要打花,且干闲事!端的何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