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铜炉内,常常不竭沉檀;古铜瓶中,每有莲花现彩。雕漆桌上五云鲜,雕漆盒中香瓣积。玻璃盏,净水廓清;瑠璃灯;香油敞亮。一声金磬,响韵虚徐。端的是尘凡不到赛珍楼,家奉佛堂欺上刹。长老净了手,拈了香,叩首拜毕,却转回与员外施礼。员外道:“且住!请到经堂中相见。”又见那:“方台竖柜,玉匣金函。方台竖柜,堆积着无数经文;玉匣金函,收贮着很多简札。彩漆桌上,有纸墨笔砚,都是些精精美致的文房;椒粉屏前,有书画琴棋,尽是些妙妙玄玄的真趣。放一口轻玉浮金之仙磬,挂一柄披风披月之龙髯。清气令人神情爽,斋心自发道心闲。长老练此,正欲施礼,那员外又搀住道:“请宽佛衣”。三藏脱了法衣,才与长老见了,又请行者三人见了,又叫把马喂了,行李安在廊下,方问起居。
正说处,又见一个家僮来报导:“两个叔叔也来了。三藏急回身看时,本来是两个少年秀才。那秀才走上经堂,对长老倒身下拜,慌得三藏急便行礼。员外上前扯住道:“这是我两个小儿,唤名寇梁、寇栋,在书房里读书方回,来吃午餐,知教员降落,故来拜也。”三藏喜道:“贤哉!贤哉!恰是欲高家世须为善,要好儿孙在读书。”二秀才启上父亲道:“这老爷是那边来的?”
三藏道:“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,诣宝方谒灵山见佛祖求真经者。闻知尊府敬僧,故此拜见,求一斋就行。”员内里熟忧色,笑吟吟的道:“弟子贱名寇洪,字大宽,虚度六十四岁。自四十岁上,许斋万僧,才作美满。今已斋了二十四年,有一簿斋僧的帐目。连日无事,把斋过的僧名算一算,已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员,止少四众,不得美满。本日可可的天降教员四位,完足万僧之数,请留尊讳,好歹宽住月余,待做了美满,弟子着轿马送教员上山。其间到灵山只要八百里路,苦不远也。”三藏闻言,非常欢乐,都就临时答允不题。
正讲处,那老妪又出来道:“教员父,既蒙到舍,不必苦辞。今到几日了?”三藏道:“已半月矣。”老妪道:“这半月算我员外的功德,老身也有些针线钱儿,也愿斋教员父半月。”说不了,寇栋兄弟又出来道:“四位老爷,家父斋僧二十余年,更未曾遇着好人,今幸美满,四位降落,固然是蓬屋生辉。门生年幼,不知因果,常闻得有云,公修公得,婆修婆得,不修不得。我家父家母各欲献芹者,恰是各求得些因果,何必苦辞?就是愚兄弟,也免得有些束修钱儿,也只望扶养老爷半月,方才送行。”三藏道:“令堂老菩萨美意,已不敢领,如何又承贤昆玉厚爱?决不敢领。目前定要起家,万勿见罪,不然,久违钦限,罪不容诛矣。”那老妪与二子见他执一不住,便生起恼来道:“美意留他,他这等刚强要去,要去便就去了罢!尽管劳叨甚么!”母子遂抽身出来。八戒忍不开口,又对唐僧道:“师父,不要拿过了班儿。
他那几个大小家僮,往宅里搬柴打水,取米面蔬菜,整治斋供,忽惊动员外妈妈问道:“是那边来的僧,这等上紧?”僮仆道:“才有四位高僧,爹爹问他起居,他说是东土大唐天子差来的,往灵山拜佛爷爷,到我们这里,不知有多少路程。爹爹说是天降的,叮咛我们快整斋,扶养他也。”那老妪传闻也喜,叫丫环:“取衣服来我穿,我也去看看。”僮仆道:“奶奶,只一名看得,那三位看不得,描述丑得狠哩。老妪道:“汝等不知,但描述丑恶,古怪清奇,必是天人下界。快先去报你爹爹晓得。”那僮仆跑至经堂对员外道:“奶奶来了,要拜见东土老爷哩。”三藏闻声,即起家下座。说不了,老妪已至堂前,举目见唐僧边幅轩昂,风韵英伟。转面见行者三人模样不凡,虽知他是天人下界,却也有几分悚惧,朝上膜拜。三藏吃紧行礼道:“有劳菩萨错敬。”老妪问员外说道:“四位师父,怎不并坐?”八戒掬着嘴道:“我三个是门徒。”噫!他这一声,就如深山虎啸,那妈妈一发惊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