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现在再有人跳出来讲此屋内无鬼,那才是真正自欺欺人。
人鬼殊途,阴阳两隔,若适应天道便不该有所交集。即便现在身不由己,也应本本分分,不再节外生枝。
月色如华。
经此一遭,苏玨不肯再惹父亲活力,便收敛了贪玩的心机,一心苦读。那棋子天然也被束于高阁之上,直至苏玨遇见楚羿以后。
苏玨当时年青,毕竟玩心重,乍见一个十四五大的孩子整天板着脸,一副少大哥成的模样便觉风趣。
苏玨错愕地看着那眼泪从脸颊滑落,一时候手足无措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其中起因说不清道不明。
苏玨侧目,重新望向那被置于桌案之上的棋。
更可贵的是,父亲将棋子交于他手中之时,竟没正言厉色地警告他莫要玩物丧志,只是摆摆手由他去了。
这年纪的孩子,哪个不是无忧无虑,漫山遍野地追跑打闹着呢?
如此循分地隐于暗处,两厢无扰,于楚羿,于本身,皆是明智之选。
苏玨怔愣地垂下头去,目光不觉呆滞于棋盘上静卧的玛瑙棋子,心神一阵恍忽,竟模糊忆起些原觉得早已忘怀了的陈年旧事。
先生低声轻喃,似是自语,但在万籁俱寂之时,倒是一字不漏,逼真地传入了苏玨耳中。
那少年垂眸无声,指下白子乍看混乱无章,实际倒是诡异多变,步步为营。少年动手稳,准,狠,守势凌厉。当苏玨终究反应过来之时,黑子早已被杀得丢盔卸甲,再无回天之力。
只是瞅着那颗就将近被推出棋盘以外的黑子,刚想要伸手……内心却生出了些内疚来,就仿佛面前有张薄薄的窗户纸正犹自呼扇来去,似破非破的,风雨飘摇。
这,真是阿谁凉薄寡情,心如止水的楚先生吗?
但是楚羿看不见苏玨,亦不知其所想,只是见面前棋子久久未动,内心便惴惴地着了慌,忙对着棋盘解释道:“缚你神魂,并非我成心为之,倒是不该……你气我也是应当……若不是那人相告,我竟不知你这些日子便一向在我身边,若——”
却闻得劈面之人轻颤着开口:“那人……那人说香囊束魂,遇水而缚。便是……尚儿落水那日?”
苏玨郁郁地,想了想,却仍旧去推那黑子,只是他尚不能得其方法,几次了几次,那棋子才堪堪动了一步。
无端的挫败感。
苏玨喜出望外,便将此当作了默许,整天手捧弈谱,兴趣勃勃,实在痴迷了一阵。
因而少顷,在楚羿的谛视下,那颗黑子又缓缓地朝进步了一步。
只见楚羿还是于劈面端坐,倒是呆望着棋盘,脸上尽是一片火烧般的绯朱色彩,直由耳廓处伸展至颈项间。
“你——你但是活力了?”
偶然,这孩子又仿佛属刺猬的,浑身是刺。虽说并非成心为之,但冷不防用话扎你一下,也够人气闷上半天。
再看先生,亦是紧紧攥着衣摆,不知该如何自处。
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黑子缓缓前行,抿了唇,胸膛起伏,眸间渐红:“……水底可冷吗?”
苏玨一阵心惊,昂首去看少年。
苏玨滚滚不断,可谓是将本身所学倾囊相授。
“虽非我成心为之……但知你在我身边,我……倒是欢畅……”
苏玨内心憋着股火,手执黑子,毫不包涵的杀将开去。
思及此,心中便好似被块大石堵住,苏玨不由心下一沉。
先生谨慎翼翼地,语至最后,竟带了几分哀告之意,直听得苏玨心中百转千回,酸楚难耐。
现在想来,外祖家的表兄弟们个个出类拔萃,于父亲眼中,若将本身这只鸡丢在了那鹤群中间,怕是只要给苏家丢脸的份儿了。
这动机让苏玨没出处的心惊,再见楚羿有望地翻开棋笥,不知怎的,内心“格登”一下,手竟动得比脑筋还快,赶在楚羿之前,推了那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