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小二固然年事不大，一张嘴却跟抹了油似的，能说会道。两人一桌对坐，互不了解，本来另有些难堪，可被人这么一夸，心中竟顿时生出些“研讨大学问”之人间的惺惺相惜来。
可不管到甚么时候，得闻别人赞誉之言，内心老是受用的。就更不提这少年说话间态度诚心安然，叫人不由自主便信了此话确是发自肺腑，并无半分恭维溜须之意。
墨客顺着小二手势朝门口看了看，见那站着的，亦是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，便痛快地点了点头。
“争于无争。”楚羿脚下的步子又停了下来，倏忽一句。
楚羿纵使不昂首，亦猜获得那叫人讳如莫深之人姓甚名谁。果不其然，少顷便听得另一人直呼天理国法。
“公子，吃这个。”
那人摇点头，故作奥秘，非也非也。
此言一出，江南墨客顿时双目一亮，惊呼道：此句出于《论道》，莫非兄台亦读过清流先生之著？！
楚羿睨着小九垂下的精密睫毛，了然地点点头，继而又含笑着望向前路：“派系之事，自古有之。孔子逝后，因对其语其思了解不尽不异，因而多少弟子门人生出歧见，便垂垂分化出儒家八派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，再加上世人多喜以己言代人言，故而生出诸多学派，便不敷为奇了。”
两报酬这四字争得不成开交，开初还只是蹙眉冷讽，最后却演变成破口痛骂。桌子被拍得啪啪直响，两人头顶冒烟，哪还瞧得见之前眉开眼笑的模样！半途，一人还曾离席半晌，待他再肝火冲冲地杀回酒楼时，手上竟是抱着一摞经史子集。“轰”地砸在桌子上，大有要引经据典，雄辩到底的气势。
酒逢知己千杯少。两墨客相谈甚欢，楚羿与小九则是冷静用饭。只是那两人聊到鼓起，时不时便会拍桌大笑，引得世人侧目，小九也不免要停下筷子，无声朝隔壁打量上两眼。
小二连声伸谢，随后三两步小跑拜别，不久后便引着那门口之人过来落座点菜。
小九跟在一旁，俄然见其背后青衫上模糊排泄星点血迹，因而眉心一皱，晓得是那人背后未愈的伤口又裂开了。
这合法午餐口的时候，合座座无虚席，闹哄哄一片，倒真是唯独那桌还空着个位置。
楚羿即便不昂首，也能发觉到劈面当时不时便投注到本身身上的视野。
“小九。”
西北墨客亦点头，又援引了诸多沈清流笔下的词句。格物致知，诚意正心，先生实在叫民气下爱护。
所谓“食不言寝不语”，两人闷声不响地吃着饭，在这高谈阔论，划拳行酒的喧闹大堂内，的确无奇可述。
说时迟当时快，马车险险从身边掠过，脖颈间灌进冷风，脚下乃至仍能感到一丝震颤。但是除了被人用双臂紧紧监禁的堵塞感外，小九竟未能感遭到一丝错愕。
楚羿垂了眸夹菜，淡淡回道：“亦没甚么要紧的，银子算是借的，总得有个偿还之处。只是我偶然要他找上门来，偏又不能‘摧辱’了他，两难之下，便只得胡乱写上两句对付了。”
一人说这天子脚下真是深不成测啊！畴前在故乡，路上遇见个四人肩舆都得站下来瞅瞅，哪比得了这都城啊，四人小轿到处可见，时不时还能遇见那银顶黄盖的八抬大轿！
一拱手，一作揖，扳话三两句，便知对方同本身一样，亦是本年来京赶考的举子，因而喜出望外下，倒真多出几分靠近之意。
一脚踏出酒楼，小九又转头望了望，方才迈开步子。他跟在楚羿身侧，闷不作声，似有所思，半天赋叹道：“想不到不过几年风景，沈学竟已分出这很多派系。”